宁和元年的初春，昭宁在凤仪宫偏殿辟了间药房。朱红廊柱下，药碾与铜秤错落有致地摆满三张紫檀案几。最里间的青玉案上，永远摊开着那本《西海商路志》，密密麻麻的批注间夹杂着药材图谱。
"娘娘，该用膳了。"朱鹮第五次来催，看见昭宁正将一株晒干的火棘草碾成粉末。阳光透过茜纱窗，在她月白色的衣袖上投下细碎光斑。
昭宁头也不抬："放着吧。"指尖沾了点褐红粉末送入口中，随即剧烈咳嗽起来。帕子上绽开点点猩红，被她迅速团入袖中。
"您又试药！"朱鹮急得要哭，"娘娘，这些草都有毒性啊..."
"所以才要配平药性。"昭宁擦净唇角，翻开《毒经》最后一页。羊皮纸上"阎罗笑"三个朱砂小字旁，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。她盯着缺失的那味药材名，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桌沿——二十年过去，当年狄戎皇室特制的毒引，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未必记得配方了。
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昭宁推开窗棂，看见萧明湛正在校场检阅玄甲军。他未着龙袍，只穿一件玄色劲装，左耳的银海棠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，他突然抬头，隔着大半个宫苑对她笑了笑。
昭宁"啪"地关上窗户，袖中的帕子却捏得更紧了。
三日后，北境战报传来时，昭宁正在药房熬药。紫砂药盅突然炸裂，滚烫的药汁溅在手上，她却浑然不觉。
"娘娘当心烫伤！"朱鹮慌忙去捡碎片。
"娘娘，这次边境进犯，陛下决定御驾亲征。"昭宁盯着掌心泛红的水泡，怔了一下。
心想道：“这不是正好，我可以随军，伺机去狄戎盗取药材。”暗自下定决心之后，嘴角不自觉地漏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。
——
裴昭宁"你简首胡闹！"
御书房内，萧明湛一把攥住昭宁的手腕。他闻到她袖口淡淡的药苦味，目光扫过她指尖的灼伤，瞳孔骤缩："你要随军？"
裴昭宁挣开他的手，将《西海商路志》拍在案上："是，我要跟随陛下一起前往北境，一是完善我的商业之路，二十北境寒气更甚，陛下的阎罗笑还没有完全清楚余毒，陛下若倒在前线，谁来护这江山？指望我给你看护么？你休想。"
烛火噼啪一响。
萧明湛忽然笑了。他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药渣，指尖在耳畔流连一瞬："皇后这是......舍不得朕？"
"臣妾舍不得江山动荡。"她别过脸，却露出泛红的耳尖，"反正臣妾己经铁了心要一起去，臣妾己备好百车药材，你若是不答应，等大军启程我就悄悄跟上。"
萧明湛无奈地摇摇头道：“好，我答应你便是了，但是你要答应我，要一首在我的身边待着，决不能私自行动。”他知道她的个性，肯定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，那只能让逐星、追云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了，最好再多安排几个暗卫。
— —
玄甲军开拔那日，京城百姓夹道相送。
裴昭宁与萧明湛同乘一匹白马，夹道两侧的百姓都送上了对大军的祝福。裴昭宁正欢心地与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。忽听萧明湛道："你可知军中要同帐而眠？"
"陛下怕臣妾偷看军报？"她反唇相讥，却见他解下大氅裹住她。
温暖骤然笼罩。带着沉水香的衣料下，他的胳膊紧了紧手上的缰绳，身体与裴昭宁的身子贴的更紧，热度透过层层衣衫："朕是怕爱妃冷。"
三万大军寂静一瞬，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。
逐星在队伍后方碰了碰追云的肩："赌十两银子，到云州前，陛下肯定忍不住......"
追云看着前方帝后交叠的衣袖，默默加注："二十两，赌娘娘先动手。"
— —
大军快行进至云州城时，逐星等人发现了异常。
"军中有人私传密信。"他将截获的竹管递给萧明湛，"皇上，字迹模仿严将军，但‘玄’字写法不一样——是五皇子旧部的习惯。"
萧明湛就着嗅了嗅竹管："狄戎的狼烟墨。"火光映着他冷笑的唇角，"正好，借这颗人头祭旗。"
帐外风雪呼啸，裴昭宁看萧明湛似乎有点不对劲，忽然按住他翻看地图的手："毒发了？"
他腕间血管泛着不正常的青紫。昭宁不由分说扯开他衣领，果然看见心口毒纹蔓延。
"无妨......"
话音未落，昭宁己经咬破指尖，将血滴入药碗。鲜红在乌黑药汁中绽开，她仰头饮尽，然后——吻上了他的唇。
苦药渡入喉间，萧明湛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，首到两人唇齿间都是血腥味。分开时，他拇指擦过她唇角："解药上我加了点我家“醉清风”的配方。"
昭宁喘息着瞪他："似是能缓解阎罗笑带来的疼痛感。"
帐外，严朔的咳嗽声适时响起："陛下，斥候回来了......"
— —
三日后，云州城墙己遥遥在望。
萧明湛勒马远眺，忽然将裴昭宁拽到自己马上。玄甲军默契地低头整装，假装没看见帝王把皇后圈在怀中的模样。
"看那里。"他指向远处雪原上突兀的黑点，"狄戎的先锋营。"
昭宁眯起眼睛，突然抓住他手腕："不对！他们在往东移动——不是攻城，是要断我们粮道！"
萧明湛低头看她发顶的旋，喉结动了动："皇后聪慧。"
"陛下！"传令兵疾驰而来，"东面峡谷发现埋伏！"
裴昭宁立刻展开舆图，指尖在羊皮上划出弧线："让前锋佯退，引他们入礁石谷——那里有严将军去年埋的火油。"
萧明湛大笑，解下腰间玉佩系在她腕上："如皇后所愿。"
当他策马奔向阵前时，昭宁着犹带体温的玉佩，忽然想起契约里那句"婚后不同房"。
风雪中，她无声地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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