迈巴赫的车钥匙，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油腻的餐桌转盘上。
那个由三个角组成的星徽，像一枚冰冷的印章，烙在包厢里每个人的瞳孔里。
时间，仿佛被冻住了。
王浩举着理查德米勒的手，僵在半空，放不下，也收不回。
他脸上那点硬撑出来的血色，褪得干干净净，只剩下一种死灰。
“几个轮胎？”
秦风的声音不响，却像钻头一样，在王浩的耳膜里反复钻探。
李军张着嘴，看看那块价值六百万的骷髅头，又看看那把车钥匙，喉结上下滚动，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整个帝王厅，落针可闻。
之前那些嘲讽和哄笑，此刻都变成了无形的巴掌，一记接着一记，狠狠抽在他们自己脸上。
火辣辣地疼。
“呵。”
秦风轻笑一声，打破了这死寂。
他拿起筷子，夹了一口菜，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。
“吃饭吧，菜都凉了。”
他这一动，像是解开了所有人的定身术。
众人如梦初醒，却没人敢动筷子。
那桌上价值数万的菜肴，此刻在他们眼里，跟蜡做的没什么区别。
一顿饭，吃得食不知味。
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。
没有人说话，只有餐具偶尔碰到盘子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每个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，偷偷瞟着三样东西。
安然自若的秦风。
面如死灰的王浩。
还有那把迈巴赫的车钥匙。
张婷婷坐在王浩身边，身体绷得像块石头。
她低着头，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汤碗，仿佛要在那碗清汤里看出花来。
可她的视线，却不受控制地，一遍遍飘向那把钥匙，又飘向秦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侧脸。
心脏，像被泡在冰水里，又冷又疼，一阵阵地抽搐。
终于，这场漫长的折磨结束了。
李军看着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，硬着头皮站了起来。
“那个……浩哥，大家……也都吃得差不多了。”
他声音干涩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这句话，成了王浩的救命稻草。
他猛地站起来，动作大得让椅子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叫。
“对！吃完了！”
他像是要用音量证明自己还没输，冲着门口大吼。
“服务员！买单！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回荡，显得格外突兀，也格外心虚。
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，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。
“先生您好，一共消费二十六万八千元。”
王浩看都没看账单，首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白金信用卡，像甩扑克牌一样甩在托盘上。
“刷卡！”
他昂着头，梗着脖子，试图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场子。
服务员拿起卡，在POS机上轻轻一划。
“滴滴滴……”
POS机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，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。
【余额不足，请更换卡片】
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但还是礼貌地开口。
“不好意思先生，您的卡……”
“你那破机器有问题吧！”
王浩一把抢过POS机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暴躁地吼道。
“再刷一次！”
服务员只好又试了一次。
“滴滴滴……”
还是那阵刺耳的警报，还是那行扎眼的红字。
整个包厢，安静得可怕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那台小小的POS机上。
那几声“滴滴滴”，像公开行刑的钟声。
王浩的脸，从铁青，变成了猪肝色。
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，手开始发抖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，他爸冻结了他的卡。
可他不敢说。
女服务员站在那里，脸上挂着职业微笑，眼神里却透出一丝藏不住的同情和为难。
那眼神，比任何嘲笑都更让王浩难堪。
他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，都冲上了头顶，又在瞬间褪去，手脚冰凉。
就在这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时刻。
秦风终于动了。
他甚至没有站起来，只是靠在椅子上，冲着门口的方向，招了招手。
一首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外的孙建国，立刻推门进来，快步走到秦风身边，恭敬地躬下身。
“秦公子，您有什么吩咐？”
秦风从钱包里，随意抽出一张卡片，递了过去。
那是一张通体漆黑的卡片，没有任何银行的标识，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，只有在灯光下，才能看到卡片中央那个用暗金色丝线勾勒出的，首尾相连的无限符号“∞”。
孙建国看到那张卡的瞬间，瞳孔猛地一缩，呼吸都停滞了。
他伸出双手去接，那动作，像是在接一道圣旨。
他的手，抖得厉害。
“今晚全场，记我账上。”
秦风的语气很淡，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孙建国接过那张卡，手抖得更厉害了，声音都变了调，带着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骇然。
“是！是！秦公子！”
“我马上……马上为您处理！”
他拿着那张卡，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，连头都不敢回。
包厢里，死寂一片。
李军看着孙建国那副见了鬼的样子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，用蚊子一样的声音，喃喃自语。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卡？”
王浩瘫坐在椅子上，双眼无神，嘴里反复念叨着。
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
张婷婷看着秦风，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，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，顺着脸颊滑落下来。
悔恨的泪水，冰冷刺骨。
秦风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。
他站起身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T恤领口，然后拿起桌上那把迈巴赫的车钥匙。
他转身，准备离开。
走到门口时，他脚步顿了顿，回头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，如同烂泥的王浩。
秦风的脸上，没什么表情。
“下次同学会，还请你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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