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际破开鱼肚白，微光穿透蒙尘的玻璃，为病房添了些许生气。
王秀兰蜷在床边的硬板凳上，头枕着膝盖，沉沉睡去，睫毛上泪痕未干。张卫东一夜未合眼。
他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，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，但他只是死死盯着女儿的脸，不敢有丝毫松懈。
欣欣的呼吸平稳许多，吓人的潮红消退，脸色回归病态的蜡黄。张卫东每隔半小时就用手背探一次她的额头，那滚烫的温度在后半夜终于回落。
他望着窗外那抹微光，又看了看依偎在床边睡得毫无防备的王秀兰，她瘦削的肩头随着呼吸轻微起伏。
张卫东缓缓站起身，全身骨骼像散架般发出酸痛抗议。他咬了咬牙，低声自语：“操蛋……这身子骨，真不经折腾。”
他将被子给王秀兰拉了拉，然后放轻脚步，转身走出病房。
清晨的走廊空无一人，寒气比夜里更重。他走到卫生院门口，深吸一口冰冷空气，胸腔灼痛感依旧。
张卫东的思绪沉入脑海，意识进入了那间己经升级为“公社供销点”的空间。他看着自己账户上那一千多点的余额，心头安全感全无。他必须找到更稳定的物资点来源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“系统，”他在脑中问道，“钱，能回收吗？”如果钱可以换成物质点，那他就有了一条最首接的兑换渠道。
【请宿主指定回收物品。】
“就是我现在用的钱，十块钱一张的那种大团结。”张卫东清晰描述。系统沉默片刻，像在分析。
【正在分析物品：1965年版拾圆人民币。】
【材质：棉纤维纸。】
【工艺：普通。】
【历史价值：低（当前时代流通货币）。】
【时代需求度：极低。】
【综合评定价值：0.1物质点一张。】
0.1？张卫东的脚步猛地一顿，整个人僵在原地。一张能让普通工人辛劳半月的大团结，在系统眼中，仅值0.1个物质点。连一个最便宜的白面馒头都换不到。
这结果如一盆冰水，兜头浇灭他刚燃起的希望。
他明白了，系统评判价值的标准，与这个时代的认知完全是两回事。
它要的是稀有、具备特殊材质、或者蕴含着未来所需历史信息的东西。流通货币，在它看来，几乎是废纸。
这条路，走不通。张卫东攥紧拳头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。
也好，这让他更加清醒，金手指不是万能的提款机，他不能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心思。他打消了用系统兑换食物的念头，转身走向镇中心。
天还没大亮，街道上冷冷清清，只有早起的清洁工清扫积雪。
他在街上转了一圈，国营饭店门板紧闭，供销社更无开门迹象。
最后，他在一个巷子口，看到一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热腾腾的白气。那是个早点摊，一对老夫妻正忙碌。张卫东走上前，沙哑问：“大爷，有吃的吗？”
“肉包子，白面馒头，还有热粥。”老大爷头也不抬地应道。
“给我拿六个肉包子，两个白面馒头，再打三份粥。”
“要票。”张卫东从怀里掏出钱和一小沓粮票，递了过去。热包子和热粥的搪瓷缸子递到手中，张卫东粗糙的手掌感受那股温暖，心底那块坚冰，融化了一角。
他提着温热的吃食，一步步走向卫生院。手里的搪瓷缸子暖着他冻僵的手，也让他心里踏实了些。
但这点踏实，转瞬即逝。昨晚的无助还历历在目，系统规则的冰冷更是让他明白，靠小打小闹的废品回收，下一次危机来临时，他依然可能束手无策。这热粥和肉包子能救一时，救不了一世。
他必须找到更稳定的物质点来源……用如今最金贵的粮食，去换那些别人眼里的破烂？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，越来越清晰。
提着吃食，快步返回卫生院。推开病房门，王秀兰己被开门声惊醒，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。当她看到张卫东手中的食物，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肉包子香气，整个人呆住了。
“媳妇，吵醒你了，我买了粥，趁热吃。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张卫东将两个肉包子和一个白面馒头用油纸包着，递到她面前，又把一缸热粥放在床头柜上。王秀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食物，没有去接。她一夜未饮水，声音沙哑。
在她看来，这些东西太过奢侈，奢侈到令她心惊。她怕这些是他偷的、抢的，不敢相信是他买来的。
“媳妇……这是昨晚交的钱多了，剩下的，我先拿了出来买吃的。你和孩子总不能饿着肚子。”
张卫东看着她的眼睛，解释得有些笨拙，但很诚恳。
“快吃吧，别想那么多。我说改，就一定改。快吃，吃完才有力气。欣欣还需要你照顾。”
他将食物硬塞进她怀里，转身坐到自己的病床边，拿起一个肉包子，大口吃起来。
昨晚他便未曾饱食，又奔波一夜，胃部己隐隐作痛。
王秀兰看着手里的包子，又看看狼吞虎咽的张卫东，最终，她的目光还是落回到了女儿身上。
她伸手探了探欣欣的额头，烧退了。她紧绷了一夜的心弦彻底松开，眼泪差点又掉下来。她吸了吸鼻子，将眼泪憋回眼眶。
“娘……”病床上，欣欣发出了微弱的声音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“欣欣！你醒了！”王秀兰又惊又喜，连忙凑过去，“感觉怎么样？还难受吗？”
张欣欣望着娘亲泛红的眼眶，懂事地说：“娘，欣欣没事！就是……有点饿。”
“饿了就好，饿了就有力气了。”
王秀兰声音里带着喜悦，她拿起粥碗，“娘喂你喝点粥，暖暖胃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喂着，欣欣乖巧地喝了两口，目光却怯怯地瞟向一旁高大的身影。
王秀兰注意到了，心头一紧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小声补充道：“……还有肉包子，也吃一个，好不好？”
她没敢说是谁买的，但欣欣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。
张欣欣看到张卫东心里本能地有些害怕，那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，让她不敢吃。“娘，我怕……”
她的小身子往王秀兰怀里缩了缩。王秀兰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，又疼又酸。她下意识地将女儿往自己怀里揽得更紧，用身体隔开了张卫东的视线。
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表情，只是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哄着女儿：“不怕不怕，娘在呢。那……我们先喝粥，粥好喝，喝完病就好了。”
她巧妙地避开了提那个散发着香气的肉包子，也避开了那个买来包子的人。
张卫东看着这一幕，心如刀绞。都怪他当初混蛋，报应来了！
“媳妇，你照顾欣欣，我出去一趟。”
他怕再待下去，欣欣会吓得连饭都不敢吃，于是急忙转身走出病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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