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日子，新政逐步推行。周衡白天在秘书省整理典籍，晚上常与范仲淹讨论改革细节。他谨慎地引入现代理念：在"均公田"中融入阶梯税率概念；在"减徭役"中建议以钱代役的市场化思路；甚至提出类似国债的"预买绢帛"制度缓解财政压力。
范仲淹对这些建议如获至宝，但也不无忧虑："子平，这些变革太过激进，恐招致反弹。"
周衡理解宋代政治的渐进性，不再强求。但他暗中记录下所有后世可能失传的资料，尤其是关于西夏军情的细节。
一个月后，周衡正在秘书省校勘《武经总要》，忽闻外面一阵骚动。他出门一看，只见几个皇城司的逻卒正在搜查隔壁房间。
"出什么事了？"他小声问同僚。
"听说有西夏细作混入秘书省..."同僚神色紧张，"己经抓了两个抄书吏了。"
周衡心头一凛。正想退回房中，一个逻卒头目径首向他走来："这位大人，请出示腰牌。"
周衡递上鱼符，那头目仔细查验后，突然问："大人前日去过西郊军营？"
"去过，为校勘兵书核实一些细节。"周衡镇定回答。
"与狄青将军谈了什么？"
"主要是《武经总要》中的阵法问题。"周衡早有准备，从案上拿起那本书，"将军实战经验丰富，帮我理解了不少疑难。"
逻卒又盘问几句，没发现破绽，悻悻离去。但周衡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
果然，次日早朝，御史蒋之奇突然发难，弹劾周衡"交通边将，图谋不轨"，并称他"来历不明，疑为西夏细作"。
仁宗将弹劾奏折留中不发，但下朝后特意召周衡入偏殿问话。
"周卿，御史所言，可有解释？"仁宗语气平和，但目光锐利。
周衡早有准备："陛下明鉴，臣确与狄将军有往来，但纯为探讨兵书。臣若有异心，怎会主动提出对抗西夏的新战术？至于臣之来历，范公可作保。"
仁宗沉吟片刻："朕观卿言行，确为朝廷着想。但人言可畏，卿近日少与武将往来为好。"
周衡暗自松了口气。退出宫殿时，他在长廊遇见范仲淹，才知道范公刚为他在仁宗面前力辩。
"吕党这是杀鸡儆猴。"范仲淹低声道，"新政触动他们利益，便拿你开刀。接下来还会有更多风波。"
回到秘书省，周衡发现自己的物品被彻底搜查过，几本笔记不翼而飞。最糟糕的是，那本用英文做的速记本也不见了。
"麻烦了..."周衡额头渗出冷汗。虽然这时代没人懂英文，但那些奇怪的符号足以坐实他"来历不明"的罪名。
傍晚回到范府，周衡将危机告诉范仲淹一家。范纯仁义愤填膺："吕党欺人太甚！明日我联络太学生上书声援！"
"不可！"范仲淹厉声制止，"这正是他们想要的借口，好把新政打成'结党营私'。"
范雨晴一首沉默，突然开口："周大人那些奇怪的文字...究竟是何来历？"
周衡知道瞒不住了，深吸一口气："实不相瞒，那是我家乡一种特殊文字，用来速记。"
"家乡？"范雨晴目光如炬，"周大人真来自杭州吗？"
屋内一片寂静。周衡环视众人，范仲淹若有所思，范纯仁满脸困惑，范雨晴则目光灼灼。
"我..."周衡正欲解释，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。
管家慌张进来："老爷！皇城司的人包围了府外，说要搜查西夏细作！"
范仲淹拍案而起："放肆！我范府岂容他们撒野！"说罢大步向外走去。
周衡刚要跟上，范雨晴一把拉住他："周大人，若他们找到那本'特殊文字'的笔记..."
周衡脸色发白。那本笔记若被呈到仁宗面前，他百口莫辩。
"跟我来。"范雨晴拽着他向后院跑去。
两人七拐八绕来到药房，范雨晴迅速挪开几个药柜，露出墙上的暗格："这里他们搜不到。"
周衡刚把几本关键笔记藏好，前院己传来喧哗声。范雨晴塞给他一个小瓶："服下可暂时改变脉象，装病躲过今日再说！"
周衡吞下药丸，很到心跳加速，面色潮红。他刚躺到床上装病，房门就被粗暴推开。
"奉旨搜查西夏细作！"为首的皇城司干办厉声道，"周衡，起来接受盘查！"
范仲淹紧随其后，怒容满面："放肆！周校书郎病重，你们还有没有王法！"
干办冷笑："范相公，下官也是奉吕相之命。有人举报周衡通敌卖国，证据确凿！"
"什么证据？"范仲淹质问。
干办掏出一本书——正是周衡的英文笔记："这上面全是西夏文！周衡，你还有何话说？"
周衡强忍药力带来的不适，虚弱地说："大人明鉴...那只是家乡...速记符号..."
"还敢狡辩！带走！"
范仲淹挡在床前："要带人，先拿圣旨来！"
双方僵持不下时，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："圣旨到——！"
所有人立刻跪伏。一名内侍手持黄绢走入，朗声宣读："奉圣谕，秘书省校书郎周衡即日调任工部水部司员外郎，主管汴河疏浚。钦此。"
干办傻了眼："这...吕相知道吗？"
内侍冷笑："官家口谕，需要吕相批准吗？"
周衡如释重负，强撑着叩首谢恩。调任工部虽是明升暗降，但至少躲过眼前一劫。更重要的是——水部司主管汴河，这正是他计划中的下一步。
待皇城司的人悻悻离去，内侍才低声道："官家让小的带话：'周卿且去治河，避避风头。朕知卿忠心。'"
范仲淹长舒一口气，亲自送内侍出门。范纯仁兴奋地拍着周衡的肩膀："周兄，因祸得福啊！水部虽不如秘书省清贵，但实权更大！"
只有范雨晴看出周衡眼中的忧虑，轻声道："吕党不会善罢甘休，是吗？"
周衡默默点头。他心知肚明，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。而更令他不安的是——那本英文笔记，现在落入了吕夷简手中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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