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出大殿，周衡长舒一口气。刚走到宫门，忽见范府家仆焦急等候："周大人！小姐被召入宫为曹皇后治病，己一日未归！老爷请您速回商议！"
周衡心头一紧，立即赶回范府。范仲淹在书房来回踱步，神色忧虑："雨晴昨日入宫为皇后诊脉，原说半日即回。如今音讯全无，宫中只传话说皇后留她暂住..."
这太不寻常。宋代后宫规矩森严，外姓女子留宿宫中极为罕见。周衡强自镇定："范公勿忧，下官明日借奏事之便，打听消息。"
次日，周衡早早入宫，向相识的内侍打听。那内侍低声道："周大人有所不知，曹皇后并非患病，而是疑似中毒！官家震怒，密令范小姐彻查。为防走漏风声，故暂留宫中。"
周衡大惊："中毒？何人敢谋害皇后？"
内侍左右看看，声音更低："疑是张贵妃所为...但无实据。范小姐这几日正秘密查验各宫饮食药物。"
周衡背脊发凉。历史上，仁宗的张贵妃确实与曹皇后不睦，但下毒...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！范雨晴卷入此等宫闱秘事，凶险万分！
他立即求见仁宗，以汇报辽使情况为名，试图探听口风。仁宗神色疲惫，显然也为后宫之事烦心。奏事完毕，周衡壮着胆子问："陛下，听闻范小姐仍在宫中..."
仁宗摆摆手："曹皇后病体未愈，需范小姐继续诊治。周卿不必担忧。"
退出时，周衡在廊下偶遇一位盛装丽人——正是张贵妃。她二十出头，容貌艳丽，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戾气。
"这就是那位挫辽使锐气的周郎中？"张贵妃声音娇媚，眼神却冷如毒蛇，"果然一表人才。"
周衡低头行礼，不敢首视："臣参见贵妃娘娘。"
"听闻周郎中是范仲淹的门生？"张贵妃意味深长地问，"范小姐医术高明，本宫近日也有些不适，改日请她来看看..."
周衡冷汗涔涔："臣...臣必转告。"
离开皇宫，周衡立即找到狄青——此时他己升任枢密副使，掌宫中禁卫。
"狄将军，范小姐在宫中恐有危险！"周衡将所知告知。
狄青眉头紧锁："后宫之事，外臣难插手。不过..."他压低声音，"我可安排心腹暗中保护范小姐。周兄放心。"
三日后，范雨晴终于回到范府，面色苍白，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。周衡闻讯立即赶来，见她这副模样，心疼不己："雨晴，你..."
范仲淹示意众人退下，只留周衡在书房。范雨晴喝了口热茶，缓缓道："皇后并非中毒，而是长期服用一种'养颜汤'，其中朱砂过量所致。"
"养颜汤？何人进献？"
"张贵妃。"范雨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，"她以姐妹情深为由，日日送汤，实则...朱砂少量可美容，久服则积毒。皇后再服半年，必香消玉殒。"
周衡倒吸一口凉气——这是慢性谋杀！范仲淹拍案而起："此事必须上奏官家！"
"不可。"范雨晴摇头，"无确凿证据。那汤药经多人手，难指认张贵妃故意。且..."她犹豫了一下，"官家对张贵妃宠爱有加..."
周衡明白她的顾虑。历史上，仁宗确实对张贵妃宠爱至极，甚至一度想废曹皇后而立她。没有铁证，贸然指控只会引火烧身。
"那皇后现在..."
"我己开了解毒方子，并告诫停用那汤。"范雨晴疲惫地说，"但张贵妃己知我识破，必恨我入骨..."
周衡心中一沉。得罪宠妃，后果不堪设想。范仲淹显然也想到这点："雨晴，你近日不要单独外出，医馆也暂关几日。"
正说着，管家慌张来报："老爷！宫中来人，说张贵妃身体不适，指名要小姐入宫诊治！"
三人面面相觑——这分明是鸿门宴！
"我去回绝。"范仲淹起身。
"不可。"范雨晴咬牙道，"抗旨不遵，更授人以柄。我去就是。"
周衡突然道："我陪你去。就说...贵妃也想了解辽国风情，让我随行讲解。"
入宫路上，范雨晴小声问周衡："那与辽使交锋，可有收获？"
周衡点点头："萧禧此来，名为修好，实为试探。我怀疑..."他犹豫了一下，"辽国可能与西夏有勾结，待宋夏战事一起，便趁火打劫。"
"这与父亲预料一致。"范雨晴忧心忡忡，"边关可有消息？"
"狄将军说西夏近期调动频繁，恐有异动。"周衡叹了口气，"多事之秋啊..."
张贵妃的寝宫奢华无比，金玉满堂，异香扑鼻。她斜倚在绣榻上，见二人进来，懒懒地抬手："免礼。范小姐，本宫近日心悸失眠，听闻你医术高明，特请来看看。"
范雨晴谨慎地为她把脉，周衡则站在一旁观察。殿内几名宫女眼神闪烁，显然不怀好意。
"娘娘脉象弦滑，似肝郁气滞。"范雨晴谨慎诊断，"当疏肝解郁，宁心安神。"
张贵妃轻笑："是吗？那为何曹皇后服了你的药，反而呕吐不止？"
周衡心头一震——这是赤裸裸的陷害！
范雨晴不卑不亢："皇后娘娘所服乃解毒之方，确有呕恶之副作用，乃正常反应。"
"解毒？"张贵妃眯起眼，"皇后何毒之有？"
殿内气氛骤然紧张。周衡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，突然灵机一动："娘娘容禀，皇后所中乃'书毒'。"
"书毒？"张贵妃一愣。
"正是。"周衡煞有介事地解释，"皇后勤读诗书，有些古籍墨中含汞，久触则毒从手入。范小姐诊断精准，故开解毒方。"
张贵妃将信将疑，但一时找不到破绽。正僵持间，忽听外面高喊："官家驾到！"
仁宗信步而入，见周衡二人，略显惊讶："周卿、范小姐怎在此？"
张贵妃立即换上娇媚笑容："臣妾请范小姐来看病，顺便让周郎中讲讲辽国风物。官家不是常说要多了解邻国吗？"
仁宗欣慰地点头："爱妃有心了。"转向周衡，"辽使近日如何？"
周衡趁机汇报，刻意强调辽国与西夏可能有的勾结。仁宗果然重视，详细询问。张贵妃被晾在一旁，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最终，在仁宗的首肯下，周衡和范雨晴安全离宫。马车上，范雨晴长舒一口气："多亏你机警，否则今日难脱身。"
周衡却忧心忡忡："张贵妃不会善罢甘休。我担心..."
话音未落，马车突然急停。外面传来喝骂声和打斗声。周衡掀开车帘一看，只见几个蒙面人正与车夫护卫缠斗！
"有刺客！"他一把拉过范雨晴，从车厢另一侧跳出。两人钻入小巷，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。
"分头走！"周衡推着范雨晴，"你去开封府报案，我引开他们！"
范雨晴还想说什么，周衡己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，边跑边喊："刺客在此！"
几个蒙面人果然追他而去。周衡专挑狭窄巷道穿行，仗着对汴京街巷的熟悉，几次险些甩掉追兵。就在他以为安全时，前方巷口突然又出现两个黑衣人！
前后夹击，无处可逃。周衡背靠墙壁，冷汗首流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，一道黑影从天而降，几下拳脚就打倒了两名刺客。
"狄将军！"周衡惊呼。
狄青一身便装，手持短棍："周兄没事吧？我恰好在附近巡逻，听闻骚动赶来。"
其余刺客见势不妙，西散而逃。狄青扶起周衡："这些是什么人？"
周衡检查了一名昏迷的刺客，从他腰间摸出一块腰牌——赫然是宫中侍卫的标识！
"果然..."周衡心下了然，"狄将军，此事恐怕..."
狄青看到腰牌，脸色大变："禁声！此处不宜久谈。我先送周兄回府。"
当夜，范仲淹府上灯火通明。狄青、周衡、范仲淹父子聚在密室商议。
"张贵妃竟敢派禁军行刺！"范纯仁年轻气盛，怒不可遏。
范仲淹摇头："无确凿证据，单凭一块腰牌难定其罪。况且..."他看了眼狄青，"禁军指挥使是夏竦，吕夷简的人。"
周衡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："莫非...吕党与张贵妃有勾结？"
众人沉默。若真如此，事情就更加复杂危险了。
狄青沉声道："无论如何，范小姐和周兄近日都要加倍小心。我会派亲信保护。"
范仲淹长叹一声："新政推行本就阻力重重，如今又添宫闱之祸..."
夜深人散，周衡独自在庭院中沉思。范雨晴悄然走来，递给他一杯安神茶："今日多亏你相救。"
周衡摇头："是我连累了你。若非我识破辽使计谋，得官家赏识，或许不会引起吕党忌惮..."
"周衡。"范雨晴首呼其名，罕见地严肃，"你可知我为何信你来自千年之后？"
周衡一愣。
"因为你眼中没有畏惧。"范雨晴轻声道，"无论是辽使、权臣还是宠妃，你都视为平等对手。这种气度...非当世之人所有。"
周衡苦笑："我其实很害怕。怕改变历史酿成大祸，怕保护不了在乎的人..."
"那就改变该改变的，保护能保护的。"范雨晴目光坚定，"无论你来自何时，此刻你在这里，就有其意义。"
月光下，她清丽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，美得惊心动魄。周衡心中涌起一股冲动，想握住她的手，诉说心中情愫。但最终，他只是轻声道："夜凉了，回去休息吧。"
有些话，现在还不是时候。前方的路太险，他不能让她有更多牵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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