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的风,凉了。
贾家的灯火,也跟这天气一样,透着一股子寒酸气。
桌上一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,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,就是一家西口的晚饭。
“妈,我饿。”
小当有气无力地戳着碗底,眼巴巴地看着秦淮茹。
贾张氏一听这话,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,发出刺耳的响声。
“饿!饿!就知道饿!你妈没本事,你那个死了的爹更没本事!养活不了一家子,现在连个傻子都指望不上了!”
她斜着眼,话里话外都剜着秦淮茹。
“那个天杀的狐狸精!也不知道给傻柱灌了什么迷魂汤!现在当了个什么狗屁专员,就不认人了!白眼狼!”
秦淮茹埋着头,一言不发,只是把碗里仅有的几粒米,都拨到女儿碗里。
粥是冷的,她的心更冷。
白天,厂里己经传遍了。
刻晴当了组长,傻柱当了副组长,要整顿全厂的伙食。
以前傻柱带回来的剩菜,是恩赐。现在,这恩赐断了。
她能感觉到,院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。同情里,夹杂着幸灾乐祸。
“哭丧着脸给谁看!”贾张氏骂得更凶了,“你倒是想个办法啊!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喝西北风?”
秦淮茹慢慢抬起头,昏黄的灯光下,她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她放下碗筷。
“我去找他。”
……
傻柱的屋里,亮着灯。
他正趴在桌上,对着一张画满了格子的纸,嘴里念念有词。
“鱼头……鱼骨……可以吊高汤。肥肉……炼猪油,油渣可以做菜……”
这是刻晴教他的,叫成本核算。
他从没觉得做饭是这么有学问的一件事。
“咚咚。”
敲门声很轻,带着一丝犹豫。
“谁啊?”傻柱头也没抬。
“柱子……是我。”
是秦淮茹的声音,软糯,带着哭腔。
傻柱的笔尖一顿,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。
他站起身,走到门后,没有立刻开门。
“秦姐,这么晚了,有事吗?”
门外的声音更咽起来:“柱子,姐知道你现在是领导了,瞧不上我们孤儿寡母了。可……可孩子们饿啊。棒梗在乡下,小当和槐花一天没吃着一点油腥了……”
傻柱沉默了。
他脑子里闪过孩子们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。
手,不自觉地就放到了门栓上。
可他又想起了刻晴那双清亮的眼睛,和她说过的话。
“何师傅,你的价值,是为整个轧钢厂的伙食标准负责,而不是为一个家庭的私欲买单。同情心不能成为没有原则的理由。”
他的手,又从门栓上缩了回来。
他拉开一条门缝,冷风灌了进来。
“秦姐,现在厂里有规定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甚至有些冷硬,“办公室的食材都是有账的,一分一毫都要对上。我不能坏了规矩。”
秦淮茹愣住了。
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她急忙辩解,“我就是想……想你帮帮我们……”
“明天再说吧。”傻柱打断了她,“我明天还要早起,去副食品站采购,不能影响工作。”
“砰。”
门,在他面前关上了。
秦淮茹站在寒风里,浑身冰凉。她知道,那扇门背后,她曾经的长期饭票,彻底没了。
第二天,整个西合院都醒得很早。
贾张氏像一尊门神,戳在自家门口,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中院的路。
傻柱一出门,她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,一把抱住傻柱的大腿。
“哎哟!我的天爷啊!没天理了啊!”
她一屁股坐在地上,开始嚎啕大哭。
“傻柱!你个没良心的!你忘了你贾大哥临死前怎么托付你的吗?让你照顾我们娘儿几个,你现在攀上高枝了,就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!”
整个院子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动了,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。
傻柱被她抱着腿,走也走不了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你……你放手!你这是干什么!”
“我不放!今天你不给个说法,我就不放!”贾张死死抱着,鼻涕眼泪抹了傻柱一裤腿。
一大爷易中海背着手,慢悠悠地走了出来。
他清了清嗓子,沉着脸。
“柱子,你看看你,像什么样子!”
他摆出一副管事大爷的架子,“贾家嫂子说得对,远亲不如近邻。秦淮茹家这么困难,你现在有本事了,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对!一大爷说得对!”
“就是,傻柱你不能这么绝情啊。”
几个和贾家相熟的邻居也跟着帮腔。
二大爷刘海中也挺着肚子出来,官腔十足地说:“我看,这事儿得开个全院大会,好好评评理!不能让院里出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,败坏我们院的风气!”
一场针对傻柱的审判,就这么拉开了序幕。
院子中央,三大爷阎埠贵搬出桌子,三大爷正襟危坐。
秦淮茹站在贾张氏身边,低着头,肩膀一耸一耸地哭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一大爷先开口了,他看着傻柱,痛心疾首。
“柱子,你糊涂啊!秦淮茹一个女人,拉扯三个孩子多不容易?你以前天天接济,院里人都看在眼里,夸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小伙。怎么现在,反倒不认人了呢?”
傻柱嘴笨,被说得脸红脖子粗,半天憋不出一句话。
“我……我那是工作!”
“工作?”贾张氏跳了起来,指着傻柱的鼻子骂,“什么工作能让你六亲不认!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!”
就在这时,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。
“谁是狐狸精?”
刻晴和陆远从后院走了出来。
刻晴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贾张氏脸上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贾张氏被她看得一哆嗦,气焰顿时矮了半截。
一大爷看到刻晴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刻晴同志,这是我们院里的家务事。”
“家务事?”刻晴走到场中,“何雨柱同志是我们生产优化办公室的副组长,他的声誉关系到我们办公室的形象。有人当众辱骂他,败坏他的名声,这可不是家务事。”
她转向傻柱,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何师傅,抬起头来。”
傻柱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。
“把你心里想说的话,大声说出来。”
傻柱看着刻晴,那双眼睛仿佛有种魔力,让他瞬间有了底气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着全院的人,吼了出来。
“我何雨柱,是轧钢厂的厨子!我拿工资,凭的是手艺!我接济秦姐,那是情分!不是本分!”
他指着自己的胸口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“现在,刻主任和杨厂长看得起我,让我负责伙食改良,那是对我的信任!我的工资,我的补贴,是厂里对我劳动的认可,是用来搞研究的!不是谁家吃不完的大米白面!”
“从今天起,我何雨柱帮谁,不帮谁,全凭我自个儿乐意!谁也别想再拿什么恩情、邻里关系来绑架我!”
一番话,掷地有声。
全院都静了。
秦淮茹的哭声也停了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傻柱,仿佛第一天认识他。
一大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
刻晴等院里彻底安静下来,才慢悠悠地开口。
“说得很好。”
她环视一圈,目光最后停在秦淮茹身上。
“不过,既然秦淮茹同志家里确实困难,一大爷又这么热心肠,总得想个办法解决。”
她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。
“我倒有个按规矩办的提议。”
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,一支钢笔,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印泥盒。
“我个人,可以借给秦淮茹同志10块钱,作为她家的生活周转金。”
众人一听,都愣了。
秦淮茹和贾张氏眼里瞬间冒出光来。
“但是,”刻晴话锋一转,“亲兄弟,明算账。这钱是借,不是送。”
她把纸在三大爷的桌上摊开。
“我们必须立下字据。写清楚借款金额,还款日期,以及利息。按供销社的规矩,月息五厘,不算高吧?”
她看向三大爷阎埠贵。
“还得请院里德高望重、算术又好的三大爷,做个公证人。白纸黑字,双方按手印。这样,既解决了秦淮茹同志的燃眉之急,也符合规矩,谁也不欠谁,多好。”
阎埠贵一听要做公证人,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都亮了。
这事办得敞亮,有文化!
他立马点头:“对!就该这么办!借钱立字据,这是正理!”
全场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秦淮茹和贾张氏身上。
贾张氏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了。
借钱?还要算利息?还要还?
她要的是不用还的饭票,不是背一身债!
“你……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!”她脱口而出。
秦淮茹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她死死咬着嘴唇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她们的犹豫,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院里的人看她们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鄙夷,嘲讽,恍然大悟。
“闹了半天,是不想还钱啊。”
“啧啧,这心思,真够黑的。”
一大爷易中海的脸,己经成了铁青色。他感觉自己的脸,被刻晴这手,按在地上来回地踩。
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挽回局面,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,从后院传来。
“咳咳。”
聋老太太拄着拐杖,在陆远的搀扶下,慢慢走了出来。
老太太走到院子中央,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。
整个院子,鸦雀无声。
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,最后停在一大爷脸上。
“借钱还钱,天经地义!”
老太太的声音不大,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刻丫头这法子,我看行!有规矩,有章法,谁也不吃亏!”
她又转向秦淮茹和贾张氏。
“谁要是不乐意,就是心里有鬼,打从根上就没想还!”
一锤定音。
一大爷的腰,彻底塌了下去。
秦淮茹的身体晃了晃,差点没站稳,脸色惨白如纸。
贾张氏张着嘴,像一条离了水的鱼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院里的天,在这一刻,彻底变了。
老太太最后看了刻晴一眼,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赞许。
她转过身,对搀扶着她的陆远说。
“走吧,小子。”
“天凉了,也该让某些人知道,这院里,谁说了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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