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桨搅碎河面的月光，碎成一片晃动的银鳞。我趴在船舷上，看那些银鳞顺着水流往后退，像被时光冲走的记忆。沈清辞坐在船尾，红旗袍的下摆垂在水里，染红了一圈涟漪，却哼着支极温柔的调子，像药铺后院的薄荷在风里低语。
“这河叫忘川，” 他突然开口，声音里还带着沈清辞的温和，“过了河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我望着远处的河岸，红灯笼的光晕在雾里散成一片朦胧的粉，像记忆里那片总也看不清的樱花林。心口突然空落落的，伸手去摸锦囊，却摸了个空 —— 不知何时，那半片樱花己从怀里滑落，正浮在船尾的水面上，被红旗袍的影子一点点吞噬。
“想找什么？” 他转过头，右眼的位置突然浮出朵暗红的樱花，像用血画上去的，“是不是在找这个？”
他指尖捏着半片干枯的樱花，正是我丢失的那片。可递过来时，樱花突然化作灰烬，顺着他的指缝飘进河里，激起细小的黑泡。“你看，” 他笑得越发诡异，“连它都不想让你记起来。”
船突然剧烈摇晃，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。我扶住船舷，看见水下浮着无数只手，指甲缝里嵌着樱花花瓣，正抓挠着船底，发出指甲刮过木板的尖响。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，挥袖间，那些手突然化作泡沫，水面上却浮出件熟悉的素色襕衫，领口沾着暗红的血迹。
“顾……” 那个字刚到舌尖，就被沈清辞捂住了嘴。他的掌心带着铁锈般的腥气，像抓过什么血腥的东西。
“别念那个名字！”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，红旗袍无风自动，“过了河，你就是全新的沈知意，没有过去，没有痛苦，只有我给你的安宁！”
船底传来 “咯吱” 的裂响，像是要被水下的东西顶破。我趁机推开他的手，扑到船舷边，看见顾晏辰正从水里往上冒，玄铁镯在腕间发出青光，劈开了缠上来的水草。他右眼的樱花胎记亮得惊人，像团燃烧的火，正死死盯着我喊：“知意！别过河！”
沈清辞突然狂笑起来，挥手间，无数面镜子从水里升起，围在船的西周。镜面上映着我和顾晏辰的过往：樱花巷的初遇、医院的诀别、雨巷的厮杀…… 可每个画面里，顾晏辰的脸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，只剩下我茫然的身影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 他指着那些镜面，“没有他，你才能活得好好的！”
水下的顾晏辰突然破水而出，玄铁镯带着风声砸向镜面。玻璃碎裂的脆响里，他抓住我的手腕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：“知意，看看我！你说过要一起种满薄荷的！”
薄荷…… 这个词像把钥匙，撬开了记忆的缝隙。我看见自己蹲在天的另一侧的樱花树下，顾晏辰正往土里撒薄荷种子，阳光落在他右眼的胎记上，泛着浅粉色的光。“等它们长出来，” 他笑着说，“我们就做一辈子的薄荷糖。”
“阿辰……” 我终于喊出他的名字，泪水突然决堤。
沈清辞的脸瞬间扭曲，红旗袍化作无数条红绸，缠上顾晏辰的脚踝，将他往水里拖。“我不会输！” 他嘶吼着，红绸上突然开出无数朵黑色的樱花，“你们谁也别想离开！”
顾晏辰反手抓住我的手，玄铁镯与我腕间残留的温度相触，发出清越的鸣响。那些黑色的樱花碰到鸣响，突然化作灰烬，红绸也寸寸断裂。他借力一跃，跳上船来，将我护在身后，右眼的樱花胎记亮得像要炸开：“林夏，你的执念该结束了。”
沈清辞的身影在红光里渐渐透明，红旗袍褪成素白的里衣，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，像被无数镜面碎片划过。“结束？” 他惨笑着，“除非我死！”
他突然扑过来，手里握着半枚玄铁镯，正是之前被他夺走的那半。可撞上顾晏辰的瞬间，两半玄铁镯突然自动贴合，发出刺目的金光。沈清辞的身影在金光里惨叫着消散，只留下句破碎的呜咽：“我只是…… 想被爱啊……”
金光散去时，乌篷船己经靠岸。对岸的樱花林在月光下开得正好，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，像场永不结束的雪。顾晏辰牵着我的手走上岸，脚下的花瓣发出细碎的响，带着熟悉的雪松味。
“记起来了吗？” 他低头看着我，右眼的樱花胎记温柔得像月光，“这里是我们约定的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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