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那场跨越忘川的厮杀,真的只是场被安神汤催发的噩梦,顾晏辰是梦,林夏是梦,连那半枚玄铁镯,都可能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执念。
“清辞,” 我将那朵干樱花夹进草药图谱,“今日能教我认认当归吗?”
他眼里瞬间亮起光,像被点燃的烛火:“当然。” 他指着畦边的植物,“你看这当归的根须,要像人的手指才是上品……”
他的声音温和得像场春雨,阳光穿过薄荷的缝隙落在他发顶,镀上圈柔和的金边。我听着他讲解草药的药性,偶尔应和两句,铜杵撞在石臼里的闷响、窗外的鸟鸣、后院的风声,渐渐织成张安稳的网,将那些破碎的噩梦轻轻罩住。
日头升到正中时,沈清辞从怀里掏出块红糖糕,用油纸包着,还带着体温:“尝尝?镇上张记新做的,加了桂花。”
糕点的甜香混着薄荷的清冽漫开时,我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。忘了那个记不清模样的顾晏辰,忘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,就在这座落雪的小镇,守着间飘着药香的铺子,看春去秋来,云卷云舒。
只是偶尔,当风吹过药铺的窗棂,带来后山老槐树的气息时,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,像有片樱花林,被遗忘在了时光的尽头。
沈清辞似乎察觉到我的走神,将块温热的红糖糕塞进我手里:“别想了,再不吃就凉了。”
我咬了口糕点,桂花的甜混着薄荷的香在舌尖漫开。抬头时,正看见他低头浅笑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像栖着只金色的蝶。
或许,有些梦,忘了也没关系。
药铺的铜铃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响,我正将晒干的薄荷收进陶罐,指尖突然被叶片的锯齿划破。血珠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极小的红点,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—— 这个画面刚闪过,后颈的旧伤就传来尖锐的疼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怎么了?” 沈清辞提着药篓从外面进来,竹笠上还沾着雪籽,“又头晕了?”
他放下药篓的动作很轻,却还是惊起了檐下的麻雀。灰黑色的鸟雀扑棱棱掠过窗棂,翅膀带起的风掀动了摊在桌上的草药图谱,正好停在夹着干樱花的那页。花瓣在风里微微颤动,像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。
“没事。” 我攥紧流血的指尖,血珠在掌心凝成小小的红团,“可能是天黑得太早了。”
窗外的天色确实暗得蹊跷,才过未时,铅灰色的云就压得很低,像要把整个忘川镇都罩进布袋里。沈清辞取来止血粉,指尖碰到我伤口时,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—— 这触感很熟悉,像梦里某双手,曾带着我按下钢琴的第一个键。
“又做噩梦了?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,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柴,火星溅在灰堆里,发出细碎的响。
我望着跳动的火光,那些被压下去的梦境碎片又开始翻涌:镜面上流淌的血、古渡口的黑雾、还有顾晏辰在水里向上伸出的手,玄铁镯在腕间亮得像濒死的星。可具体的细节刚要抓住,就被炭火噼啪的爆响惊散,只剩下心口空洞的疼。
“记不清了。” 我往炭盆边凑了凑,松木燃烧的香气里,混着若有若无的雪松味,“只觉得很冷,到处都是水。”
沈清辞沉默地往我手里塞了个汤婆子,铜制的外壳烫得能焐热指尖:“后山落了雪,明日怕是要封山。” 他指着窗外,“你看那棵老槐树,枝桠都快压到屋顶了。”
药铺对面的老槐树确实弯了腰,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层薄雪,像披了件白麻孝衣。树身上那些刻着 “辰” 字的痕迹,被雪水浸得发黑,像无数双流泪的眼。我盯着那些刻痕看了许久,突然想起梦里那个穿素色襕衫的背影,正用刀在树上刻着什么,木屑落在雪地里,烫出一个个小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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