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案上的青石板上,那圈淡黄色的茶水渍还在慢慢晕开,像片正在融化的樱花,在时光里留下淡淡的痕。
窗外的老槐树在暮色里摇着新叶,将那些刻痕遮得更严实了。可我知道,只要风还带着河对岸的水汽,只要雾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雪松味,那些被掩盖的初遇细节,总会在某个落雾的清晨,顺着后颈的疤痕爬回来,像野菊在秋风里,总会顶破冻土开出花来。这场关于遗忘与记忆的拉锯,不过才刚刚开始。
野菊茶的余温还残留在陶杯里,我望着青石板上那圈淡黄色的水渍,像望着片正在融化的雾。沈清辞在灶房洗茶具,瓷器碰撞的轻响里,混着他低低的哼唱,调子和去年深秋药铺门口的风声很像,缠缠绵绵的,像要把人裹进雾里。
“清辞,” 我捏着那枚玄铁碎片,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的老茧,“那天你救我时,药铺的门板是不是没关严?”
水流声突然停了。沈清辞拿着湿漉漉的茶盏走出来,水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珠,像去年雾里的霜:“关严了的。” 他将茶盏倒扣在竹匾里,水珠顺着弧度往下滴,“雾那么大,不关严会进寒气。”
可我分明记得,那天的门板留着道缝,从缝里能看见药铺后院的薄荷畦,叶片上结着薄冰,在灯笼的光里闪着碎银似的光。而门板的木缝里,卡着半片玄铁,边缘还沾着我的血,与我怀里的碎片正好能拼出朵完整的樱花。
“我好像听见…… 后院有动静。” 后颈的疤痕突然泛起微麻的痒,像被雾里的槐树叶扫过,“像有人在翻药篓,还碰倒了晒药的竹匾。”
沈清辞往炭盆里添了把野菊梗,干枯的花枝在火里蜷成黑色,冒出带着苦香的烟:“许是野猫吧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门板的缝隙上,那里的樱花纹被岁月磨得发浅,“这老房子,总有些说不清的响动。”
烟味呛得我咳了两声,那些雾里的画面又开始翻涌 —— 穿素色襕衫的身影从马车底下爬出来,玄铁镯磕在青石板上,发出清越的响,像根针,刺破了浓稠的雾。他往药铺的方向爬了两步,指尖在石板上划出淡淡的血痕,最终还是被卷着枯叶的风拖进了雾深处。
“那天的马车……” 我攥紧玄铁碎片,边缘硌得掌心生疼,“是往河对岸去的吗?”
沈清辞用铁钳拨了拨炭盆里的野菊梗,火星溅在他手背上,他却浑然不觉:“雾太大,看不清。” 铁钳碰撞炭块的声响很闷,像车轮碾过冻土,“许是往镇西头去的,那边常有赶夜路的马车。”
镇西头…… 这个方向与河对岸正好相反。我望着窗外的老槐树,新叶间藏着只灰雀,正啄着树身上的刻痕,细小的木屑落在青石板上,像去年雾里的雪粒。
“我怀里的樱花,” 我突然想起些什么,指尖的血珠曾在那半片樱花上凝成冰晶,“是不是沾着什么别的味道?”
沈清辞的动作顿了顿,铁钳 “当啷” 一声落在炭盆边:“只有霜气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冻得硬邦邦的,除了冷,什么味都没有。”
可我记得,那半片樱花的褶皱里,藏着极淡的松香,像顾晏辰发间的木簪味道。还有玄铁镯的冷,薄荷的清,甚至…… 林夏红旗袍上的胭脂味,像串被雾打湿的珠链,缠在那半片花上。
“清辞,你会赶车吗?” 野菊梗的苦香漫过鼻尖,突然觉得这味道很熟悉,像医院消毒水混着中药的味。
他弯腰捡铁钳时,耳后的红痣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光:“不会。” 铁钳被他攥得发白,“我从小就晕马车,坐一回吐一回,后来索性就不碰了。”
灶房的窗棂突然被风撞得吱呀响,卷进来片槐树叶,落在炭盆里,瞬间蜷成了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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