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举起的手里，果然握着半枚玄铁镯，断裂处的缺口与我掌心的碎片严丝合缝。后颈的疤痕猛地一跳，眼前闪过片混乱的画面 —— 顾晏辰倒在血泊里，沈清辞弯腰捡起他掉落的镯子；医院的走廊上，沈清辞往我的药里加着什么；还有药铺的炭盆边，他正将半枚镯子扔进火里……
“不…… 是你抢的！” 玄铁碎片在掌心发烫，烫得我几乎握不住，“是你从他手里抢的！”
“抢？” 林夏的尖笑在雾里炸开，红绸突然从西面八方窜出，缠上我的手腕，“明明是他自己送给我的！他说只要我放过你，就把镯子给我！”
红绸勒进皮肉的疼如此真实，我望着她手里的半枚镯子，记忆突然乱了套 —— 顾晏辰确实将镯子递给过谁，可那人的脸在雾里忽明忽暗，有时是林夏狰狞的笑，有时是沈清辞温和的眼。
“知意，别信她！” 雾里又响起顾晏辰的声音，却带着沈清辞的语调，“我怎么会把镯子给别人？”
树身突然裂开道缝，里面透出的不是暖黄的光，而是医院手术室的惨白。我看见顾晏辰躺在手术台上，沈清辞穿着白大褂，正将玄铁镯放进托盘，耳后的红痣在灯光下亮得像血。
“是你……” 我望着那道白大褂身影，后颈的疤痕和掌心的碎片同时发难，疼得我眼前发黑，“是你把他……”
“我是救他啊。” 沈清辞的声音从手术台方向传来，白大褂的身影转过身，脸上带着悲悯，“他伤得那么重，只有用这镯子的灵气，才能稳住他的魂魄。”
雾里的画面又变了，药铺的柜台出现在眼前，沈清辞正将半枚镯子放进青瓷瓶，我趴在旁边睡得安稳，怀里揣着半片樱花。“你看，”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，“是你让我收着的，说等顾晏辰好了再给他。”
我摸着怀里的樱花，花瓣干枯得像被火烤过。记忆像团被揉乱的线，找不到头 —— 我到底是在老槐树下，还是在药铺里？顾晏辰是活着，还是死了？沈清辞是好人，还是坏人？
“快喝了汤。” 沈清辞的身影又变回月白长衫，陶碗举到我嘴边，薄荷的清香钻进鼻孔，“喝了就不乱想了，我们还要去种薄荷呢。”
汤面的涟漪里，映出老槐树的影子，树身上爬满了红绸，像林夏的头发。我望着那碗汤，突然不知道该喝还是不该喝。喝了，或许就能回到那个安稳的药铺幻境；不喝，就要在这混乱的记忆里继续挣扎。
玄铁碎片在掌心忽冷忽热，像在拉锯。后颈的疤痕也时疼时痒，像有两种力量在争夺我的身体。雾里的声音越来越杂，顾晏辰的呼喊、林夏的尖笑、沈清辞的温柔叮嘱，混在一起，像无数根针，扎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“我是谁……” 我捂着头蹲在地上，槐叶落在我的肩上，凉得像冰，“这里是哪里……”
沈清辞蹲下来，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我的手背，带着熟悉的温度：“你是沈知意，在忘川镇的药铺里。” 他捡起我掉在地上的玄铁碎片，放进我手心，“这是块普通的铁，不是什么镯子。”
我捏着碎片，冰凉的金属让我稍微清醒了些。可树身的缝隙还在那里，里面透出的光忽明忽暗，像顾晏辰在雾里眨动的眼。远处的河面上，雾里飘着片素色襕衫的衣角，正慢慢往下沉。
“那是什么……” 我指着河面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槐叶。
沈清辞顺着我的目光望去，突然笑了：“是片槐叶啊。” 他的指尖在我眉心点了下，薄荷的清凉瞬间传遍全身，“你看，风一吹就飘远了，有什么好在意的？”
眉心的清凉让河面的衣角真的变成了槐叶，在雾里打着旋儿漂向远方。我望着那片槐叶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，却想不起来是什么。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 沈清辞扶我起来，他的手很稳，像每次我头晕时那样，“炭盆里的火该灭了，回去添点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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