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桶提出井口时,水里的影子突然变了,素色襕衫的衣角在水面晃了晃,随即沉了下去,只留下圈涟漪,像被石子打破的镜。我慌忙将木桶往井台一放,水花溅在鞋面上,冰凉的湿意让后颈的疤痕猛地一跳。
“怎么了?” 沈清辞放下竹篮跑过来,袖口的黄芩粉末蹭在我手背上,留下点浅黄的痕,“井水晃眼了?”
井水里只剩下我的倒影,脸色苍白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,像长期没睡好的样子。我摸着后颈的疤痕,那里的痒突然变得尖锐,像针在扎:“没什么,手滑了。”
他帮我把木桶提进灶房时,我看见灶台上摆着两只粗瓷碗,碗沿都沾着圈浅褐色的药渍,像昨夜喝安神汤留下的。可明明记得,沈清辞从不喝那东西。
“这碗……”
“昨夜你高热未退,我怕你夜里渴,就多备了一只。” 他往灶膛里添着柴,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,“你呀,总爱踢被子,不盯紧点怎么行。”
柴火烧得噼啪响,锅里的水很快冒起了热气。沈清辞将野菊倒进锅里,淡黄色的花瓣在沸水里翻滚,像无数只挣扎的蝶。我望着那些花瓣,突然觉得很熟悉,像医院花瓶里插过的野菊,顾晏辰说那是 “忘忧花”,能让人忘了疼。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沈清辞递来的热毛巾盖住了脸,蒸汽混着野菊的清香扑在脸上,烫得眼眶发酸:“别盯着火看,伤眼睛。” 他的指尖擦过我的眼角,带着些微的粗糙,“你看你,又走神了。”
毛巾的热气让那些医院的画面渐渐模糊,只剩野菊的苦味在鼻尖萦绕。我接过他递来的野菊茶,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,像他睫毛上的晨露。
“今日镇上有庙会,” 他啜着茶,目光落在药铺门口的老槐树上,新叶在晨光里闪着光,“去看看吗?听说有卖糖画的,还是去年那个老师傅。”
糖画…… 这个词让舌尖泛起青梅蜜饯的酸。我望着老槐树,树身的刻痕还被新叶遮着,可风一吹,还是能露出些模糊的 “辰” 字影子。庙会的喧闹声隐隐约约从镇口传来,混着货郎的拨浪鼓,像根针,刺破了药铺的宁静。
“不去了吧。” 我着陶杯的樱花纹,指尖的温度让花纹渐渐清晰,“还有好多药没晒呢。”
沈清辞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松快,将最后一锭薄荷搬出来:“也好,晒完药,我教你做樱花糕。” 他弯腰时,竹篮里的野菊掉出几朵,落在我脚边,“用新采的野菊做馅,比去年的更清甜。”
去年的樱花糕…… 记忆里似乎有这样的画面,却被浓雾罩着,看不真切。只记得甜味里混着点咸,像眼泪掉进了糖里。
日头升到正中时,雾彻底散了,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。沈清辞在案前揉着面团,樱花粉混着面粉扬起细小的尘,在光柱里跳舞。
“你看这面团要揉到这样,” 他举起面团往案上摔,发出闷闷的响,“能拉出丝才够劲道。”
面粉溅在他鼻尖上,像沾了点雪。我望着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—— 在这忘川镇的药铺里,看他揉面,听他讲药草,日子像面团一样,被反复揉捏,却始终带着樱花的甜香。
可当他将樱花糕放进蒸笼时,灶膛里的火光突然映出他耳后的红痣,在蒸汽里亮得像血。后颈的疤痕猛地疼了起来,眼前闪过红旗袍的影子,林夏的尖笑混着蒸笼的声响,在灶房里反复回荡。
“知意?” 沈清辞的声音穿透耳鸣传来,手里拿着块刚蒸好的樱花糕,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,“发什么呆?尝尝看,甜不甜。”
糕点的甜香漫过鼻尖时,那些画面突然散了,只剩蒸笼里冒出的白汽,像雾,将药铺的晨昏轻轻罩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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