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,” 沈清辞捡起那半串糖葫芦,用帕子擦去上面的灰,“刚说要买,就有人送上门了。”
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在舌尖炸开,却在吞咽的瞬间尝到极淡的苦 —— 像那天在河对岸草屋,玄铁锁扣上的锈味。后颈的疤痕突然疼起来,眼前闪过片猩红的水,有人正举着糖葫芦往水里沉,糖衣在水里慢慢融化,染得河水发粉。
“知意?” 沈清辞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,糖葫芦的竹签尖沾着点红,像滴未干的血,“又走神了?”
树洞里的刻痕不知何时被新叶遮住了,那半串糖葫芦也变成了普通的山楂,在他手里泛着光。我摸着心口的位置,那里空得发慌,像被人剜去了块,却想不起少了什么。
回药铺的路上,沈清辞买了两包桂花糕,油纸包上的印花蹭在我手背上,留下淡淡的黄。经过布庄时,门口挂着的月白长衫被风吹得鼓起,像个站着的人,袖口磨破的地方,和沈清辞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。
“这件料子不错,” 他指着那件长衫,“回头给你做件新的,去年那件不是磨破了吗?”
去年的蓝布衫…… 我望着那件月白长衫,突然想起沈清辞说过,我倒在药铺门口时穿的是蓝布衫。可此刻看着月白的料子,却觉得无比熟悉,像穿了许多年的旧衣。
“还是薄荷绿吧。” 我移开目光,布庄掌柜正用粉笔画着裁剪线,那粉笔的白痕落在布上,像雪落在青石板上,“衬肤色。”
沈清辞眼里闪过丝笑意,像春风拂过冰面:“听你的。”
药铺的灯笼在暮色里亮了起来,昏黄的光映着门口的老槐树,树影在地上晃出扭曲的形状,像无数只手在拉扯。沈清辞将买回来的桂花糕摆在案上,打开油纸的瞬间,香气漫了满铺,盖过了薄荷的清冽。
“尝尝?” 他递来块桂花糕,指尖沾着点糕粉,“比樱花糕多了点蜜香。”
糕点在舌尖化开时,我突然听见后院传来声响,像有人在翻药篓。沈清辞的脸色微变,按住我的肩:“你坐着,我去看看。”
他提着药杵往后院走的身影,在灯笼光里拉得很长,像根绷紧的弦。我望着案上的桂花糕,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—— 油纸包的角落,沾着点青绿色的粉末,像薄荷被碾成的碎末,可我们今天明明没买薄荷制品。
后院的声响很快停了,沈清辞回来时,药杵上沾着些湿泥:“是野猫翻了药晒,没什么。” 他将药杵放回墙角,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,“时辰不早了,该喝安神汤了。”
陶碗里的安神汤泛着浅褐色,蒸汽里混着极淡的桂花香。我望着那碗汤,后颈的疤痕又开始痒,像有谁在耳边说 “别喝”。可沈清辞正坐在对面看着我,眼里的温柔像灯笼的光,暖得让人无法拒绝。
汤液滑过喉咙时,果然尝到了桂花的甜,盖过了惯有的苦涩。窗外的老槐树在风里摇着新叶,将那些刻痕遮得更严实了。沈清辞收拾碗筷的动作很轻,像怕惊扰了这药铺的宁静。
我摸着后颈的疤痕,那里的痒渐渐变成了微麻的暖,像被安神汤的热气熨帖过。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,这庙会不过是场寻常的热闹,那 “辰” 字纸条也只是孩子的涂鸦,药铺的安稳,沈清辞的温柔,才是真实的人间。
只是夜里翻身时,指尖触到枕下的硬物 —— 竟是半块糖画龙的碎片,琥珀色的糖浆里,嵌着极小的玄铁粒,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后颈的疤痕在这时泛起极淡的疼,像在提醒着什么,却被安神汤的药效压得若有若无,只剩那点冷光,在黑暗里固执地亮着。
庙会的余音还在巷口隐约回荡,像谁在雾里低低地唤着个名字,穿过老槐树的枝桠,落在药铺的窗纸上,留下浅浅的痕。而这样的夜,还很长。
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,在青砖地上投下狭长的银带。我捏着枕下的糖画碎片,琥珀色的糖浆己经硬得像块透明的石,嵌在里面的玄铁粒在光里闪着冷光,像谁藏在糖里的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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