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辞刚将银针别回腰间，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竹制窗棂被夜风推得吱呀作响，月光像融化的白银，顺着窗缝淌进来，在沈知意脸上流动成河。那双曾盛满迷茫与担忧的眼睛，此刻像被晨露洗过的琉璃，干净得让人心头发紧，檐角的蛛网沾着细碎的月光，网住的飞蛾翅尖偶尔颤动，投在她脸上的影子忽明忽暗。
“清辞哥哥，” 她揉着眼睛笑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，和初遇时一模一样，“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呀？药铺的甘草该翻晒了吧？” 发间落着片竹叶，是夜里风吹进来的，在月光下泛着浅绿的光。
沈清辞的呼吸骤然停住，指尖的银针差点滑落。他望着她浑然不觉的笑容，看着她自然地拢了拢衣襟 —— 那里本该别着顾晏辰的玄铁碎片，此刻却空荡荡的，只有片被夜风掀起的衣角，扫过床板上结着的薄霜。篝火的余烬里爆出个火星，落在他的布鞋上，烫得他脚趾蜷缩，却浑然不觉。
“你……”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，目光越过她的肩头，望见墙角堆着的猎户蓑衣，上面还沾着矿洞的红泥，“还记得矿洞的事吗？”
沈知意的眉头轻轻蹙起，像在努力回忆什么，最终却摇了摇头。鬓边的碎发被穿堂风掀起，拂过她光洁的后颈，那里本该有樱花疤的地方，此刻连点浅淡的印记都没有。“矿洞？我们去过矿洞吗？” 她指着门外的竹林，眼睛亮晶晶的，竹影在她脸上摇晃成斑驳的网，“我只记得跟着你来看樱花，怎么睡在这种地方了？”
篝火的噼啪声突然变得刺耳。沈清辞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她腕间的烫伤还裹着纱布，草药的苦涩混着松脂的清香漫过来，让他想起矿洞深处那道刺目的白光。原来时空裂缝的反噬，终究还是找上了她，就像多年前她发着高热时，药炉里的忘忧草突然炸开的白花。
“知意，看着我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天的另一侧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”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，屋外的竹林突然传来一阵沙沙声，像是有人踩着落叶走过，“你还记得顾晏辰吗？穿青布衫，戴玄铁镯的那个男人。”
这个名字像投入静水的石子，沈知意的眼神有了瞬间的波动，随即又恢复了澄澈。窗台上的空药碗结着层薄冰，是夜里的寒气凝成的，映出她茫然的脸。“顾晏辰？是谁呀？” 她歪着头笑，辫梢的丝带扫过他的手背，带着竹林的潮气，“清辞哥哥，你在说什么胡话呢，我们认识的人里，哪有叫这个名字的？”
沈清辞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。他望着她全然陌生的神情，那些关于矿洞、关于玄铁、关于牺牲的记忆，竟像被人用干净的布彻底擦过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。木屋的板壁突然发出吱呀声，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了下，他下意识挡在沈知意身前，却发现只是夜风卷着枯枝撞在墙上，断裂的枝桠在月光里像截苍白的骨。
“没什么。” 他松开手，指尖的凉意沁入骨髓，比矿洞的寒气更甚，“可能是我记错了。”
沈知意重新躺下，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月光透过窗棂，在她脸上投下恬静的影子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。沈清辞守在篝火旁，看着跳动的火苗舔舐着最后一根柴，火星顺着烟囱往上飘，在墨蓝的夜空里划出转瞬即逝的线。远处的溪流撞在岩石上，碎成雪白的花，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反复回荡，像谁在低声哭泣。
他从药箱里翻出个小小的锦盒，紫檀木的盒身刻着缠枝莲纹，是沈家祖传的物件。里面装着半块玄铁碎片，是他从矿洞外偷偷捡的，边缘还沾着暗红的锈，在火光里泛着微光，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沈清辞将锦盒塞进沈知意的枕下，枕芯里的芦花发出细碎的响，指尖拂过她的发顶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梦境。
“睡吧。” 他低声说，声音被风吹散在竹林里，竹涛的轰鸣掩盖了所有情绪，“等你醒了，我带你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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