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砚棠的指尖刚碰到那团带血的纸页，后颈便泛起凉意。
烛火熄灭前的最后一瞬，她看清了纸团背面的朱砂蛇纹——那是李明轩的暗号。
去年腊月在顾氏商局库房，她替顾承钧整理账本时，曾在被截的密信上见过同样的纹路。
当时李明轩作为布政使司的佥事，正替那位躲在幕后的权臣收刮商税，而苏家旧案的卷宗里，也有半枚这样的蛇形火漆印。
"啪嗒。"纸团落地的轻响惊得她睫毛一颤。
窗外桂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狰狞的爪，更夫的梆子声从街角传来，"咚——"第三声还未散尽，门缝里又滑进一物，这次是封着青鸾纹的信封，边缘浸着深褐的血渍，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。
她蹲下身，指甲挑开封口的瞬间，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信纸上的字迹歪斜，像是蘸着血仓促写就："明日吉时，红盖之下，血色为礼。"最后那个"礼"字拖出细长的血痕，像把悬着的刀。
"李明轩等不及了。"她攥紧信纸，指节发白。
三天前在绣坊试婚服时，她曾瞥见街角有个戴斗笠的身影——那是李明轩的贴身护卫，腰间悬着刻蛇纹的玉佩。
当时她便知对方在踩点，却没料到会选在拜堂时刻动手。
窗外传来更漏声，子时三刻。
她扯过案头的狼毫，在父亲留下的密图背面快速标注：东角门送喜饼的婆子总多留半柱香，西跨院的炭车卸货时会挡住暗桩视线，正厅右侧的檀木屏风后能藏三人。
墨迹未干，她撕下那页纸，裹上半块碎玉——顾承钧给她的定亲信物，只有他能认得出。
"去前院找陈三，让他立刻呈给顾承钧。"她将纸团塞进丫鬟春桃手里，"走侧门，别让任何人跟着。"春桃刚要应，她又补了句："若遇到盘问，就说我要换珊瑚头面，急着取库房钥匙。"
春桃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时，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。
苏砚棠反手抓起妆台的银簪，刚要冲出去，却见屋檐下闪过抹青布衣角——是江小七。
她摸出腰间绣着并蒂莲的香囊，轻轻晃了晃。
那是前日里她教他的暗号：若见此囊，今日卯时三刻必须在正厅梁上候着。
顾承钧的书房里，烛火噼啪炸响。
他捏着苏砚棠送来的纸条，指腹碾过上面的墨迹，目光扫过标注的几个地点时，眉峰微挑。
陈三立在案前，喉结动了动："需要属下现在调暗桩回来？"
"不。"顾承钧将纸条折成小方块，塞进袖中，"按她说的，把东角门的守卫减到两人，西跨院的炭车准时卸货。"他抬眼时，眼底寒芒如刃，"李明轩要的是出其不意，我们便给他个瓮。"
陈三领命退下时，顾承钧摸出怀里的银锁，指腹着锁上的刻痕——那是当年恩人替他挡刀时留下的。"砚棠，"他对着窗外的夜色低喃，"我欠你的，这次一并还。"
第二日卯时，顾府上下浸在红绸里。
苏砚棠坐在妆台前，铜镜里映出满头金翠。
春桃替她别上点翠凤冠时，她故意侧了侧身，腰间的并蒂莲香囊便露了半角。
镜中，廊下扫地的小斯顿了顿，扫帚尖在青石板上划出道浅痕——是江小七回的暗号。
吉时渐近，宾客陆续往正厅涌。
苏砚棠扶着春桃的手起身，绣鞋碾过满地红绸，耳尖却捕捉到后院传来的异响。
她脚步微顿，余光瞥见侧院的竹篱笆晃了晃，几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——是顾承钧的暗桩在示警。
"少夫人，该上轿了。"喜婆的声音裹着喜糖的甜腻飘来。
苏砚棠掀起盖头一角，目光扫过正厅右侧的檀木屏风，那里的阴影比往日深了些。
她放下盖头，指尖悄悄扣住袖中银簪，凉意顺着掌心漫上来。
突然，侧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苏砚棠心头一紧——那是顾承钧设下的诱敌信号。
下一刻，喊杀声刺破喜宴的热闹，有刀风从背后袭来。
她旋身避开，银簪己攥在手里，借着盖头的缝隙，看见个蒙黑巾的刺客举刀冲来。
"今日不宜见血。"她低喝一声，银簪精准刺向刺客咽喉。
那人闷哼倒地时，鲜血溅在红盖头上，晕开朵狰狞的花。
西周宾客的惊呼声炸成一片，苏砚棠却垂眸擦净银簪，仿佛只是踩碎了块糖霜。
顾承钧的身影从混乱中挤过来，玄色喜服染了血，眼里却燃着暗火。
他攥住她的手腕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喜服渗进来："刺客身上有封信。"他将染血的纸页塞给她，"是给那位大人的。"
苏砚棠展开信纸，最末一行字让她呼吸一滞："顾家苏女，一并除之。"
"看来这局，不只是冲我们来的。"顾承钧的拇指抹掉她发间的血渍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。
喧闹声中，苏砚棠瞥见人群边缘闪过道佝偻身影——灰布短打，后颈有块朱砂痣。
那是苏家旧仆阿福，三年前父亲出事时，他说要去京城寻证据，之后便没了消息。
"承钧。"她攥紧他的手，"阿福......"
"先完成仪式。"顾承钧打断她，目光扫过正厅中央的喜烛，"有些账，拜完堂再算。"
喜婆的声音再次响起："吉时己到——"
苏砚棠的盖头被轻轻掀起一角，顾承钧的玄色喜服在眼前展开。
她将银簪别回发间，红绸在脚下铺成血路。
"走。"顾承钧牵起她的手，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，"今日之后，没人能再伤你。"
正厅外的日头越升越高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两柄交叠的剑，指向那顶缀满珠翠的喜轿。
苏蕴玉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，她藏好了自己的羊脂玉牌，只要没人提起，苏蕴玉就彻底消失在江南，苏家也没有任何软肋，苏祈安能够掌管家业，她也安心，毕竟行会的几个老古董依然满腹算计，她在李家亦可从旁协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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