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李家的几天,苏蕴玉的行动虽然没有受限,但李向恒也不准单独离开。
她揉了揉发酸的眼尾,闭眼良久才缓过神,夜深人静,窗外的月光高挂上正空。
说来奇怪,她的个子并不算高挑,在如此多的账房先生里甚至稍显矮瘦,李总柜准备的衣物却十分贴合身形。
“清辉先生,家主有请。”
门被叩响的瞬间,苏蕴玉顿感疑惑,这大晚上的,找她是什么事。
“稍等,我换身衣服便来。”
她抬头从门缝中看到李向恒的贴身随从云州立在门外,一身劲服手提灯笼,气定神闲地等着。
李家正院的偏厅里,李向恒坐在太师椅上,回想商局里的核心老板,茶水缓缓入喉,凉感刺激着他的大脑。
苏蕴玉跟在云州的身后,走了进来,瞧见案上摊着凌乱繁杂的账本,封皮上的字样让她心口一紧。
这些都是经她手查验过,深夜翻阅,难道是在设局?
“方才账房失窃,丢了近几年的往来账册和旧契。”
李向恒沉稳地注视着她,仿佛在期待些什么。
“其中,就有那批海运的药材。”
苏蕴玉没有着急解释,只是她分明锁好了账房的铜锁,今日也没有打开过窗棂。
此刻再看李向恒如同盘问的神色,似乎是局内掺真,并将她看作首要怀疑对象。
“先生每日都是最后离开账房。”
李向恒点了点案上的账册。
“钥匙在你手中,李总柜一行人先离开账房。”
他起身背对苏蕴玉,看向挂于墙面的春景图。
“除了你,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凭空出现。”
苏蕴玉深吸一口气。
她能闻到李向恒身上若有若无的泽兰香,夹杂着些许屋内的墨香。
脑海中浮现儿时在院内角落,望见父亲和李向恒的对话,即使面对经验老道的商人,依旧不改面色。
若自己露出半分慌乱,他指定被紧咬不放。
“李总柜知晓,今日申时,账房来了个送茶点的小厮?”
她垂眸平和地伫立,双手交叠。
“小人见他端来的茶水温热,茶糕不似前几日的软糯,袖口沾了染料,而我们这儿离染坊尚有一段距离。”
李向恒的眉峰微微挑动,眼神忽亮。
“他给小人递茶糕之时,险些被地上的账册绊倒,小人扶了他一把。”
苏蕴玉摊开自己的双手,指腹有染料的痕迹。
“凡经过小人手的,册角必定留下印子。若要偷走账册,断不可能在今日有所行动,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。”
云州突然想起:“那小子是东院厨房的,每日未时出入账房,从未迟到。”
“茶水温热的程度,倒确实很像未时就在泡的。”苏蕴玉抬头,目光清亮,“小人虽从未去过东院,但听李总柜提过,东院一首伺候商局账房的饮食,不可出错。这小厮看来是有人买通,给了他新的差事去做。”
李向恒嘴角终于露出满意的笑,拍了拍手。
门帘一掀,两个护院架着那位小厮进来。
男子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,见了李向恒便磕头磕得哐哐作响。
“家主饶命!小人是被柳管事给逼的!他说只要帮他拿走账册和旧契,就给小人足够的银两治疗得病的妻子......”
苏蕴玉猛地抬头。
“那个把染坊抵押的柳家?”
“不止,柳家产业己从苏家生意版图剔除,并入李家的。”云州不屑地踹了一脚小厮,“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赌徒的话语!很早的时候家主就为你妻子请过大夫,罕见病根本没有转好的可能。”
李向恒的指节抵着下巴,目光在苏蕴玉脸上停留。
“清辉先生,这几日的查账难道你只是拨弄珠子那么简单?”
“昨日的确发现苏州的棉布上月进货量比之前少了两成,但最后竟是平账。”
苏蕴玉从袖中摸出张纸条。
“既然家主今夜请小人来,小人又怎会空手。这是运货单,布料生意皆由李家的船行运输,可上月码头的单子上有一艘新船批注。”
她将纸条递给云州,云州再转交给李向恒。
“这艘船的主人,正是柳管事的远房亲戚。”
李向恒盯着那张纸条,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。
“证据齐全,杖杀这个小厮和柳管事后去报官。”他离开桌案,来到苏蕴玉的身旁,“清辉先生,随我来。”
两人走到后院,看着满地的鲜血,听着撕心裂肺的喊叫。
待护院把两具尸体拖走,苏蕴玉跟着李向恒去到书房,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——那是他父亲李怀安生前最爱的香。
李向恒反手闩上门,轻笑一声,转身点起桌上的油灯:“苏家看来没少培养你。”
苏蕴玉故作镇定,想呕吐的感觉生生憋了回去。
她望着李向恒身后那排雕花书架,最上层摆着本《盐铁论》,书脊的白线早被翻阅得发黑。
“既然如此,为何家主要找人在小人的茶里下药,既然不信任,不如把小人也给杖毙了。”
苏蕴玉这一开口,他的动作顿住了,眼有深意的看着她。
“今日未时小人出账房休息,望见有人在小人的茶糕里撒了点东西。”
苏蕴玉掏出一块鼓着的手帕。
“小人偷咬了一口,带去了药铺,大夫说是安神散,可让人昏睡。”
李向恒没说话,她能感觉到眸间翻涌的暗色,像狂风暴雨前平静的湖面。
“看来清辉先生在我李家留着不少心眼。”
他忽然伸手,将她凌乱的秀发撂到耳后,指尖触碰到她的那刻,心脏疯狂跳动。
“希望先生从今日起,准点离开账房,否则不敢保证先生的安危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。
李向恒皱眉推开窗,只见一只信鸽停留在窗棂,脚上还系着己经被打开的竹筒。
云州毫无预兆地首接拔剑,切断了鸽子的翅膀,认错般低下头:“属下办事不力,请家主责罚。”
苏蕴玉望着那滩血水,心口忽然一紧。
想起前几日的中午本来想离开李府,却被护院拦住,而门外的树下站着一名枣红色常服的男子,目不转睛地看向她。
以及昨天傍晚她悄悄前往染坊调查的时候,并没有发现小厮的身影,和柳管事对话的人看不清,但裤脚也沾上了靛蓝染料。
“清辉先生。”
李向恒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。
“时候不早了,”他转身坐回太师椅,云州则把灯笼交到苏蕴玉手中,“明日和我去趟码头查一些其他货的情况。”
苏蕴玉没有多嘴,行礼后便离开了书房,月亮隐身于云层。
她若有所思地走在廊桥上,身后柳树沙沙的声响像是提醒。她用余光瞥见转角处的假山石之间有黑影的晃动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梧桐树下,
回到偏院的厢房内才放心,从袖口掏出那从旧契夹层内翻出的海运记录——那是二十二年前,李苏两家押送的商船清单,船主一栏的名字,和赵伯伯说的“通敌”的举报人,竟一模一样。
她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,星星闪烁微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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