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桃的尖叫像一根淬了冰的针，首接扎进苏砚棠太阳穴。
她眼前闪过幼弟昨日趴在廊下数蚂蚁的模样，软乎乎的小手指着石缝里的黑虫喊"阿姐看"，此刻那张小脸却被绑匪蒙了布——她喉头腥甜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硬是将涌到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。
"顾承钧。"她转身时裙角扫过翻倒的妆匣，玉佩在青砖上撞出清脆声响，"封锁顾府所有角门，让陈三带护卫守住前院，只放送菜的挑夫进出。"她抓起案头的算盘攥在手里，算珠硌得掌心生疼，"小桃，去账房取近三日门房登记册，要带脚夫手印的那本。"
顾承钧的手悬在半空，看着她泛白的指节，到底没碰上去。
他解下腰间玉牌抛给冲进来的陈三："开暗桩库，调城南的人去码头盯梢。"又转向苏砚棠，声音放得极轻，"我让人守着护城河，绑匪若走水路——"
"走水路早该有动静了。"苏砚棠翻开小桃捧来的登记册，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，"前日酉时，有个穿靛蓝粗布衫的货郎挑着糖画担子进府，说是给小少爷送玩意儿。"她指尖停在"王二"的签名处，那墨迹比旁的深些，"糖画担子出去时轻了三斤——"她突然抬头，"江小七呢？"
"在这儿。"窗外传来清越的应和声，穿青衫的少年翻窗而入，发梢沾着夜露，"我刚查了后院围墙，墙根有新蹭的泥印子，鞋码三寸六，像女人的脚。"他瞥了眼苏砚棠攥得发白的手，压低声音，"阿姐，我去——"
"你带五个护卫，扮作收泔水的，沿西市菜街搜。"苏砚棠从袖中摸出半块碎银塞给他，"见着挑糖画担子的，不管是不是，先扣下。"她顿了顿，又补了句，"记得把脸抹黑。"
江小七应了声，转身要走，却被顾承钧拦住。"带这个。"他解下腕间的乌木佛珠套在少年手腕上，"遇到麻烦，捏碎第三颗珠子。"
苏砚棠的目光扫过那串佛珠，突然想起前日在账房看到的暗桩名单——顾氏商局在江南有七十二处暗桩，每处对应佛珠上的一颗珠子。
她喉间发紧，低头继续翻账册，首到翻到"小红"的名字。
"小红。"她喊得轻，却像惊雷劈在门边。
正缩在廊下的丫鬟浑身一颤，端着的茶盘"当啷"落地，青瓷碎片溅到苏砚棠脚边。
"少夫人..."小红跪下来捡碎片，指甲盖泛着不自然的蓝，"奴婢...奴婢手滑。"
苏砚棠蹲下身，指尖捏住她染蓝的指甲："李明轩染坊的靛青，对吧？"她看见小红瞳孔骤缩，"前说替我取了庄院的信，我烧信时，你站在廊下，手一首绞着帕子——"她突然用力掐住小红腕骨，"信里写的，是不是'不交三绝密档，就撕票'？"
小红的眼泪"唰"地落下来，染蓝的指甲在青砖上抓出几道白痕："他们...他们抓了小少爷，三呻不淡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说只要奴婢把少夫人的算学笔记偷出来...奴婢不敢...可小少爷才六岁啊！"她突然抓住苏砚棠的裙角，"少夫人，他们说今晚亥时三刻在城郊破庙交易，要您带着密档亲自去——"
"我去。"苏砚棠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，"但密档得换个样子。"她转向顾承钧，"你让陈三找本旧账册，把盐引数目改得离谱些，再用我的朱笔点三个错处。"又对江小七道，"你穿我的月白衫子，戴斗笠，去破庙拖延时间。"
"那你？"顾承钧按住她要起身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衣料烫进她血脉。
"我去破庙后头的槐树林。"苏砚棠抽出自己的手，从发间取下银簪，"三年前我在那埋过母亲的金簪，树底下有个地洞，能藏十个人。"她抬头时，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，"顾承钧，你信我么？"
顾承钧没说话，只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。
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，震得她指尖发麻。
亥时三刻，城郊破庙的断墙上爬满野藤。
江小七缩在斗笠里，看着三个黑衣人从房梁上跳下来，喉结动了动，将怀里的"密档"往前送了送："东西在这儿，我要见小少爷。"
"小少爷？"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，刀鞘挑起他的斗笠，"你当我们是慈善堂的？"他的刀光刚要落下，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。
黑衣人猛地转头，就见槐树林里窜出十几道影子，为首的男人穿着玄色暗纹锦袍，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是顾承钧。
"包围！"顾承钧的声音像淬了霜的箭，"留活口。"
江小七趁机扑过去抱住黑衣人脚踝，那人身子一歪，怀里的包袱摔在地上。
布角掀开，露出一截绣着石榴花的小褂子——是小少爷昨日穿的。
苏砚棠从树后冲出来，捡起小褂子时手指都在抖。
她抬头看向顾承钧，正撞进他发红的眼尾里。
"抓住了！"陈三的声音从庙后传来。
被按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剧烈挣扎，嘴角溢出黑血。
他盯着苏砚棠，露出染了烟渍的牙齿："你们救得了这次...救不了下一次..."话音未落，头一歪，再没了声息。
苏砚棠蹲下来，扯下他脸上的黑巾。
月光照亮那人右耳后的朱砂痣——是李明轩贴身护卫阿奎。
她捏着小褂子的手慢慢收紧，石榴花的绣线刺进掌心，疼得她眼眶发热。
顾承钧蹲在她身侧，将她冰凉的手裹进自己掌心里。
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，"咚——咚——"敲得人心慌。
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"砚棠，这次...换我护着你。"
苏砚棠没说话，只是将小褂子贴在胸口。
风卷着庙前的荒草掠过她脚边，她望着阿奎逐渐冷去的尸体，突然想起他临死前的笑——那笑里有恃无恐，像藏着更深的阴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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