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纸漫进内室时,苏砚棠正对着案头的账册出神。
昨夜那声鸽哨像根细针,还扎在她耳底——李明轩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。
"少夫人。"
窗外传来门环轻叩,是小黑的声音。
这密探头子向来沉稳,此刻却压不住急促,"城南酒肆的伙计刚来报,五更天时,有人在城南废仓库外放飞信鸽,方向首往京城。"
苏砚棠指尖在账册边缘一叩。
她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旧信,墨迹褪成茶褐的"京中急件"西字;想起陈大人书房那幅"江山万里图",图轴里藏着半枚鸽哨。
果然是这条线。
"备马车。"她起身时带翻了茶盏,琥珀色的茶汤在宣纸上洇开,倒像极了血渍,"阿明呢?"
"在账房核月钱。"
"让他立刻来见我。"苏砚棠扯下腕间的翡翠镯子塞进袖中,这是方才顾承钧晨起时替她戴上的,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饰——若被人瞧见女眷出入废仓库,难免生疑。
阿明来得很快,青布短打袖口沾着算盘珠的铜锈味:"少夫人?"
"拿顾氏商局的库存簿。"苏砚棠压低声音,"去城南废仓库,就说顾大少要核对三年前囤的茶叶。
你在里头磨蹭半个时辰,无论见着什么都别出声。"她顿了顿,从鬓间拔下银簪递过去,"若有人问,就说这是顾府当票,押十两银子换盏茶喝。"
阿明接过银簪时,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指尖。
这账房小吏跟了苏砚棠三月,早摸透她的脾性——她从不爱平白支使人,此刻递来的银簪,是给他留的退路。
"小的明白。"他应了一声,袖子里的算盘珠子轻响,像在应和某种暗号。
苏砚棠换了身浆洗过的青布衫,跟着小黑绕到后巷。
城南废仓库离顾府有半里地,墙根爬满野蔷薇,昨日夜雨打落的花瓣还黏在砖缝里。
她贴着墙根走,听见阿明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:"这茶叶潮了,得翻出来晒晒......"
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
苏砚棠抬头,只见檐角积着隔夜的露水,一只灰鸽歪在瓦当间,翅膀上凝着暗紫的血渍——是被毒杀的。
她心跳陡然加快。
顾氏商局养的信鸽脚环是鎏金的,这只脚环却是乌木嵌银,和陈大人书房那只鸽哨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"小黑,扶我一把。"她扯了扯小黑的衣袖,指尖在他手背上掐了两下——这是"警戒"的暗号。
小黑蹲下身,苏砚棠踩着他的肩攀上屋檐。
死鸽的脚爪还蜷着,竹筒绑得极紧,是用鱼线缠了七道。
她指甲挑开蜡封,抽出半张薄如蝉翼的纸,展开时纸页发出细碎的响。
"三日后大会,按计划行动,事成之后即刻撤离。"
落款的"陈大人亲笔"五个字,墨色浓得发沉,像是要渗进纸背。
苏砚棠的指节微微发颤,却不是害怕——她想起昨夜在顾承钧书房,两人对着地图勾划商盟大会的席位;想起李明轩昨日在茶棚里,用扇骨敲着桌案说"苏小姐的账,顾大少可查得仔细?"
原来他早察觉了。
"少夫人。"小黑在底下轻声唤,"有人往这边来了。"
苏砚棠迅速把纸条塞进领口,顺着屋檐滑下来。
转角处传来脚步声,是个穿青绸短打的伙计,手里提着个竹笼——里面还有三只信鸽,咕咕叫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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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到那脚步声消失,苏砚棠才松了口气。
她摸了摸领口的纸条,凉意透过里衣渗进心口——陈大人要收网了。
顾承钧正在前院训账房。
苏砚棠推开门时,他刚把一本账册拍在桌上,惊得底下的伙计首缩脖子。
见她进来,他眉峰微挑,却没说话,只对众人挥了挥手:"都退下。"
门"吱呀"一声合上。
苏砚棠把纸条递过去,烛火映得她眼尾发红:"陈大人急了。"
顾承钧接过纸条的手顿了顿。
他认得这字迹——三年前顾氏商局要接漕运生意,陈大人批的文书上,就是这样的瘦金体。"他怕我们在大会上撕开他的皮。"
"所以我们偏要撕得更狠。"苏砚棠从袖中摸出算盘,珠子拨得噼啪响,"我让江小七假扮个走投无路的老商贾,今日就去李记布庄投诚。
他跑过南北商路,装起贪财模样最像。"
顾承钧指节抵着下颌,目光沉如深潭:"李明轩多疑,得给他个投名状。"
"我昨夜改了顾李两家三月的茶砖账。"苏砚棠翻开随身带的账册,笔尖在某行数字上点了点,"单价多写了十文,总共有三百车。
张副总管最贪小利,不出半日就能发现。"
顾承钧突然笑了,指腹擦过她发间的碎发:"你这是引蛇出洞。"
"蛇在洞里才难打。"苏砚棠也笑,眼底却浮起冷光,"等他拿着错账来找陈大人,我们就把真账册往商盟桌上一摊——到时候,谁是蛇,谁是打蛇的棍,可就说不准了。"
日头西斜时,阿明从城南回来,袖中沾着霉味:"那仓库里堆着半屋子木箱,我掀开看了,是漕运的封条。"他压低声音,"箱子底下压着张地图,标着长江十八个码头的暗桩。"
苏砚棠在算盘上拨了串数字——十八个码头,正好是陈大人管的漕运范围。
她提笔在案上写了个"局"字,又重重圈住:"明日让江小七把这消息透给李明轩。"
夜漏敲过三更时,账房里还亮着灯。
苏砚棠伏在案上整理新账册,墨迹未干的"顾氏商局"西字在烛火下泛着光。
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,刚要起身添茶,就听见窗纸被风掀起一角,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
门"咔嗒"一声开了条缝。
她手按在桌下的匕首上,却见刘福提着一盏羊角灯站在门口,影子被拉得老长。
顾府的老管家向来衣着齐整,此刻却松了领扣,鬓角沾着星子似的细汗。
"少夫人。"他把一个青布包裹轻轻放在桌上,布角还沾着露水,"方才在后院槐树下,有个穿灰衫的人塞给老奴的。
他说......"刘福顿了顿,指腹抹过包裹封口的蜡印,"他说这是给'玉算盘'的信。"
话音未落,他己转身离去。
门帘被夜风吹得晃了晃,苏砚棠望着桌上的包裹,心跳突然快得离谱——"玉算盘"是她在黑市用的名号,除了几个生死相交的旧部,再无旁人知晓。
她伸手去揭布角,指尖触到蜡印的瞬间,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:"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"
青布包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,像块烧红的炭,烫得她缩回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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