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细雨刚过,田垄间的泥土泛着油亮的黑,望塬己经蹲在玉米抽雄的地块里,深蓝色中山装的裤脚沾满泥浆,是清晨露水打湿的。他手里攥着束刚抽出的雄穗,金黄的花粉在指腹间簌簌飘落,像捧碎金。“老辈人说,清明授粉,粒满仓囤,” 他往雌花的花丝上轻轻抖落花粉,紫红色的花丝立刻沾满金粉,“这时候的玉米最娇气,雄花雌花不同步,就得靠人搭把手,去年那片没顾上授粉的,穗子上缺了半圈粒,像被老鼠啃过。”
周静文提着藤篮从田埂走来,蓝布衫的袖口沾着些艾草汁,是刚采清明草时蹭的。竹篮里的清明粿用桐叶包着,糯米的清香混着艾草的苦味在晨雾里散开。她往地头的青石上摆着粗瓷碗,银镯子在碗沿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:“我煮了些桂圆茶,” 她用帕子擦着望塬手上的花粉,金色的粉末沾在帕子上像撒了层金沙,“清明吃艾草,百病不来找,去年你授粉累得犯了老寒腿,今年我给你带了护膝。”
望川举着相机在玉米行间移动,黑色冲锋衣的肩头落着些雄穗碎屑,镜头里的望塬正用竹杆轻拨雄穗,让花粉均匀落在下方的花丝上,动作轻得像在给新娘戴头纱。“爹授粉总看‘三时’,” 他对着镜头低语,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画面,“看雄花散粉的浓淡,等雌花吐丝的长短,避正午太阳的烈光,比虎子的授粉机还精准 —— 那边的试验田里,无人机正低空掠过,旋翼卷起的气流让花粉弥漫成雾,虎子在控制器上看着授粉覆盖率的实时数据。”
念禾穿着红色的小雨靴蹲在玉米根部,手里举着个小纸盒,正收集落在叶面上的花粉,小脸蛋上沾着几点金黄,像只花蝴蝶。他的雨靴在泥里踩出浅浅的坑,纸盒里的花粉己经积了薄薄一层,小奶音对着花丝喊:“小花小花快张嘴,我给你送金粉吃!” 望塬往他纸盒里添了把新鲜花粉:“这是‘金粉钱’,当年我像你这么大,你奶奶总让我帮着授粉,说沾了花粉能长个子。”
赵强驾驶着辆小型喷雾车在田埂上行驶,军绿色工装的裤脚绑着防水布,车后的雾化喷头正往花丝上喷洒着营养剂,细密的雾珠让花粉粘得更牢。“望塬哥,这营养液调的浓度正好,” 他从驾驶座探出头喊,军靴在踏板上磕出闷响,“比去年的配方多了些硼肥,虎子说能提高坐果率,这百亩地俩小时就能喷完,就是边角的还得您老手动补。” 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有些花丝蔫得快,望梅姐正让虎子测花粉活力,说怕是得抢在中午前完成授粉。”
虎子蹲在花粉检测台前,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罩着件雨衣,手里的花粉活力仪正对着载玻片上的花粉,屏幕上的 “活力 85%” 字样闪着绿光。“望塬爷,这花粉活性还能维持三小时,” 他往望梅手里递着检测报告,纸页上的花粉萌发图像片细小的豆芽,“得抓紧时间,我算了最佳授粉期,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效果最好,错过这时候,坐果率得降三成。” 他从箱里掏出个温湿度计,“您看这数据,22℃,湿度 60%,正是花粉活跃的好时候。”
望梅站在田头的授粉进度图前,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别着支马克笔,笔尖在 “己授粉区” 的蓝色磁贴上划过。她的手指在无人机授粉和人工授粉的区域间点了点,眉头渐渐舒展 —— 今年的抽雄吐丝期遇上好天气,只要授粉及时,产量定能创纪录。“张婶带几个人去收集雄穗,” 她突然扬声喊,声音被晨雾滤得有些柔,“小李跟虎子去给无人机换电池,争取十点前完成所有地块!”
王婶坐在田埂的老槐树下编授粉器,深蓝色头巾的绒球沾着些草籽,手里的芦苇杆在她膝间弯出弧度,很快就编出个漏斗状的器具,漏斗口蒙着层细纱。“这授粉器得用清明前的芦苇编,” 她往柄上缠着防滑绳,“轻便还不伤花丝,当年我男人授粉,总用我编的这物件,说比竹筒洒得匀,还不会碰断雄穗。” 周静文往她手里塞了个清明粿:“您老歇会儿,编了一上午了,眼睛都花了,尝尝这艾草味的粿子。”
日头爬到头顶时,望塬把最后一束雄穗的花粉抖完,深蓝色中山装的前襟沾着层金粉,像落了场金沙。他蹲在树荫下喝桂圆茶,粗瓷碗里的桂圆肉浮在水面,甜香混着花粉的气息钻进鼻腔。“这无人机是比手撒快,” 他望着远处盘旋的无人机,茶碗在手里转了个圈,“可哪丛花丝吐得晚,哪株雄穗花粉少,机器分不清,得靠人盯着,当年你爷爷光闻雄穗的味,就知道花粉够不够,比仪器还准。”
周静文往他碗里添了些红糖:“快吃个粿子,下午还得去西边补授粉,” 她往望塬手里塞了个艾草团,“望梅说那边的花丝刚吐,正是好时候,您老去了能把把关。” 望塬的牙齿在清明粿上 “咯吱” 响:“我不是不信机器测的活力,可这地的脾气我摸了一辈子,阴坡的玉米吐丝晚,得单独照顾,当年你爹总说,种地跟待人一样,得知道谁需要多帮衬。”
望川的相机镜头扫过忙碌的田野,望塬的手指在花丝间起落,金色的花粉像细雨洒落;无人机在另一边的田垄上划出弧线,雾状的花粉弥漫成淡金色的云;望梅的湖蓝色身影在进度图前晃动,像朵在晨雾里绽放的花。这些画面在镜头里流淌,像首关于清明的诗,充满了孕育生命的庄严。
下午的日头稍微偏西,望塬拎着王婶编的授粉器走进西坡地,每走两步就停下来,把雄穗插进漏斗,轻轻抖动,细纱过滤后的花粉均匀落在花丝上。“这叫‘细粉授粉’,” 他往望梅手里比划着力度,“劲大了伤花丝,劲小了粉不够,当年我爹总说,授粉就像给花点胭脂,得恰到好处,多一分俗,少一分淡。”
虎子的坐果预测仪显示己授粉的玉米成功率达 90%,他往望塬手里递着数据:“这效果比预想的好,” 他指着屏幕上的三维模型,“您老补授的西坡地,坐果率比无人机区还高 5%。” 望塬往玉米根部培了些新土,褐色的泥土在茎秆周围堆成小小的丘:“这是‘固根土’,老辈人传的法子,能防风雨倒伏,比你那支架自然,还能保墒。”
念禾的小纸盒己经装满了花粉,他举着盒子往望塬这边跑,红色的身影在绿色的玉米地里像团跳动的火焰。“爷爷爷爷,我收集的金粉能让玉米结满粒吗?” 他的盒子没盖紧,花粉撒了一路,却笑得露出豁牙。望塬往他兜里塞了颗糖:“咱念禾的金粉,带着喜气,玉米吃了准结得密密麻麻,比天上的星星还多。”
傍晚的霞光给玉米地镀上了层金红,望塬站在田埂上,看着授粉后的玉米在晚风里轻轻摇晃,花丝上的花粉己经凝结成细小的颗粒。他往望梅手里递着授粉器:“这授粉算成了,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股疲惫,却透着满足,“明早再检查遍花丝,就等着结籽了。” 望梅往他手里塞了瓶水:“您老歇着吧,剩下的我们来弄,今天您都走了三万多步了。”
虎子把检测设备装进防水箱,橘红色的身影在暮色里像块燃烧的炭。他往望塬手里塞了份坐果预测报告:“按这授粉效果,亩产破千斤稳了,” 他指着表上的曲线,“甜糯玉米的订单客户刚打电话,说愿意加两成价收,就等咱的好消息。” 望塬的手在报告上拍了拍:“不是咱本事大,是天帮忙、地给力,加上你们年轻人的新法子,种地这事,从来都是众人拾柴火焰高。”
望川整理相机时,发现最后一张照片是所有人的剪影:望塬的授粉器和虎子的检测仪在夕阳下闪着光,望梅的进度图在风里轻轻飘,念禾举着花粉盒站在最前面,周静文和王婶的藤篮放在脚边,赵强的喷雾车在远处像个忠诚的伙伴。暮色渐浓,田埂上的人影渐渐融成一片,像幅厚重的年画。
清明的夜晚,田野里的蛙鸣格外清亮,像在给授粉后的玉米唱赞歌。望塬坐在炕头翻看今年的农事记录,周静文在灯下缝补他的工装。“我把每个节气的讲究都记全了,” 他往炕桌对面推了推本子,“等秋收后,让虎子把这些输进电脑,给合作社留个念想。” 周静文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水袋:“虎子早说要给您拍个纪录片,叫《黄土地上的年轮》,说要让更多人看看咱庄稼人的日子。”
念禾躺在炕尾睡着了,怀里抱着个画满玉米粒的本子,上面的玉米穗每个籽粒都画得圆滚滚的,旁边写着 “爷爷说,每粒玉米都藏着阳光的味道”。望川给他掖好被角,突然明白,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从来没有真正的结尾 —— 就像清明的雨滋润着土地,老辈人的经验也在滋养着新一代,传统与现代的根须紧紧缠在一起,在黄土地上生长出一季又一季的希望。
夜色渐深,月光洒在授粉后的玉米地,花丝上的花粉在月光下像撒了层碎银。望塬站在窗前望着田野,心里像揣着个的玉米穗 —— 他知道,从清明的授粉到秋分的收获,从传统的手授到现代的无人机,这片土地上的每粒种子都在讲述着生生不息的故事。这清明的风带来的不只是花粉的传播,还有农耕文明的传承,老经验的根扎得更深,新技术的叶长得更茂,共同守护着这片土地的丰收,一年又一年,首到永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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