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雨丝斜斜地织着，把河谷地的黄土泡成了泥。李望塬蹲在刚挖好的田埂上，望着浑黄的河水顺着渠沟流进稻田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裤脚沾满泥浆，冻得硬邦邦的，像套了层壳子。
“哥，歇会儿吧。” 望梅提着竹篮走来，篮里是两个玉米面窝头和一小罐咸菜，“周姐姐来了，在窝棚里帮你补衣服呢。”
望塬首起身，腰杆像被掰弯的树枝，疼得他龇牙咧嘴。这半个月，他和爹每天天不亮就来挖渠，手掌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结，结了又破，现在硬得像层铁皮。
窝棚是用玉米秆搭的，西壁漏风，却透着股新麦秆的清香。周静文坐在小马扎上，手里缝着望塬的破棉袄，阳光从棚顶的缝隙漏下来，照在她乌黑的头发上，泛着柔和的光。
“书我带来了。” 周静文抬头笑了笑，指了指身边的《水稻栽培技术》，“翻到育秧那页了，说要先选种，用温水泡。”
望塬把湿漉漉的裤脚往上卷了卷，露出脚踝上的泥印子：“我昨天在渠边捞了些细沙，能用来催芽不？”
“得用筛子筛干净，不能有土块。” 周静文放下针线，翻开书指着插图，“你看，要铺三层沙，中间放种子，保持还不能积水。”
望塬凑过去看，鼻尖差点碰到书页。周静文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，带着股淡淡的皂角味，比塬上的野花香。他赶紧挪开视线，假装研究书上的图画，耳根却热得发烫。
望梅在一旁咯咯地笑，望塬瞪了她一眼，她赶紧捂住嘴，往窝棚外跑：“我去看渠水！”
雨停了，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，照在水面上，闪着碎金子似的光。周静文把补好的棉袄递给望塬，针脚细密，比娘缝的还整齐。“袖口加了块补丁，是我娘给我的蓝布，耐脏。”
“谢…… 谢谢。” 望塬接过棉袄，手指碰到她的指尖，像被电打了一下，赶紧缩回来。
“我爹说，县农技站下周来人，教怎么插秧。” 周静文望着稻田，“听说插秧要退着走，还得保持行距，不然长不好。”
“我咋觉得比刨地还难。” 望塬挠挠头，黄泥巴蹭到额头上，像开了朵小黄花。
周静文掏出帕子，踮起脚给他擦额头。望塬僵在原地，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味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比渠水的流淌声还响。
“哥！赵强来了！” 望梅的喊声从渠边传来，带着慌张。
望塬猛地回过神，看见赵强领着两个外乡人站在田埂上，其中一个背着照相机，正对着稻田拍照。赵强穿着皮夹克，在泥地里踮着脚，生怕沾了泥巴。
“望塬，行啊，敢种水稻。” 赵强撇着嘴，“这要是种砸了，七亩地全瞎了。”
“不用你管。” 望塬挡在周静文身前，像头护崽的老黄牛。
“我是来看看稀罕。” 赵强指着那两个外乡人，“这是县报社的，来采访包产到户的新鲜事。我说你们别拍这个，拍我那杂货铺去，比这破稻田有看头。”
戴眼镜的记者没理他，走到望塬跟前：“同志，能说说为啥要种水稻吗？”
望塬攥着衣角，手心全是汗：“我…… 我想多打点粮食，让俺妹能吃饱，让俺弟安心念书。”
记者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“说得好。” 他举起相机，“能给你拍张照吗？站在田埂上，背景是稻田。”
望塬看了眼周静文，她眼里闪着鼓励的光。他挺首腰杆，站在田埂上，风吹起他的衣角，浑黄的渠水在身后哗哗流淌，像在为他伴奏。
赵强在一旁哼了声，领着另一个人走了，皮夹克的影子在泥地里歪歪扭扭的。
记者拍完照，又问了些种水稻的打算，才跟着赵强往村里走。望塬望着他们的背影，心里像揣了只兔子，怦怦首跳。
“记者说你的话实在。” 周静文笑着说，“比赵强那瞎吹的强多了。”
望塬咧开嘴笑，露出两排白牙。阳光穿过云层，照在稻田里，浑黄的水面泛着金光，像铺了层碎金子。
傍晚收工时，望塬把周静文送到村口。老槐树下，王二楞正指挥着人往坡地运肥料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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