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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小寒里的年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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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寒的清晨,望塬踩着结冰的雪壳子往麦场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,发出 “咔嚓” 的脆响。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系着条藏青围巾,是周静文用去年的旧线织的,边角打着两个补丁,像两只眼睛。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,望着麦场边缘被雪压弯的竹篱笆 —— 那是他年轻时亲手编的,现在歪歪扭扭的,像个佝偻的老人。

“这篱笆得重新扎。” 他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句,声音在雪地里散得很快。身后传来 “突突” 的马达声,虎子骑着辆改装的雪地摩托过来,橘红色反光背心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像团跳动的火焰。“望塬爷,用我的机器推雪吧,比您用扫帚快十倍。” 虎子摘下头盔,露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,额头上还沾着片雪粒。

望塬往旁边挪了挪脚,眉头皱得更紧:“机器推得太糙,伤着麦根咋办?” 他举起手里的竹扫帚,扫帚苗己经磨得很短,露出里面的竹骨,“老法子慢是慢,不伤地。” 虎子挠了挠头,把雪地摩托停在一旁:“那我帮您递雪块?” 望塬这才舒展了些眉头: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望川背着监测仪走进麦田时,睫毛上结着层白霜,像两排细小的冰棱。他蹲下身,将传感器插进雪层下的土壤,动作轻得像怕惊醒冬眠的虫子。屏幕上的数据跳出来:地温 0.8℃,湿度 62%,比昨天降了 0.2℃。他掏出笔记本,金色钢笔在纸上写下 “注意防寒潮”,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,末尾却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—— 那是念禾教他的,说这样能给数据添点暖意。

远处传来望塬和虎子的争执声,一个说 “雪堆得太陡会塌”,一个说 “用三角支架更结实”。望川忍不住笑了,哥总是这样,守着老法子不放,却又会在虎子真把支架搭好后,默默递上杯热水。他给传感器换了块新电池,心里盘算着下午去镇上买些保温棉,不是不信哥的经验,是科学得做得更细些。

周静文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开年货,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红色的糖霜,是熬糖稀时蹭的。她把芝麻糖、花生酥、蜜枣分门别类摆好,像在布置一场盛大的宴会。最中间的盘子里放着些形状不规则的米糕,是特意给村里的傻柱子做的 —— 他咬不动硬东西,这些米糕蒸得格外软,像棉花糖。

“静文妹子,给我称二斤芝麻糖。” 王婶掀开门帘走进来,深蓝色头巾上的雪粒在屋里化成水珠,顺着皱纹往下淌。周静文麻利地用牛皮纸包糖,银镯子在纸包上磕出 “当当” 的响:“您老牙口不好,我给您装些酥的。” 王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:“还是你疼人,比我家那小子强。”

周静文往王婶的布兜里塞了块米糕:“给柱子留的,热乎着吃。” 王婶刚要掏钱,被她按住手:“过年的心意,提钱就生分了。” 转身时,她看见窗台上的腊梅开了朵花苞,心里突然想起去年傻柱子把唯一的压岁钱塞给讨饭的老人,眼眶忍不住发热。

赵强在合作社的院子里检修拖拉机,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,像条粗壮的蚯蚓。他拿着扳手拧螺丝,虎口的老茧磨得发亮,突然 “哎哟” 一声,扳手滑下来砸在脚背上。旁边的虎子赶紧递过红花油,他却摆摆手:“这点疼算啥,想当年跟望塬哥抬石头,砸得脚趾甲都掉了,照样干活。”

话刚说完,院门外传来哭喊声,是李家媳妇抱着孩子站在雪地里,棉裤的膝盖处湿了一大片。“强哥,孩子发高烧,路太滑没法去镇上。” 赵强二话不说披上大衣:“上我的车,雪地胎,稳当。” 虎子要跟着去,被他按住:“你把播种机拆完,开春等着用呢。” 发动拖拉机时,他特意往油箱里多倒了些柴油:“马力足,跑得快。”

望梅在合作社的柜台前核对着订单,湖蓝色夹克衫的领口别着支钢笔,笔帽上的 “丰” 字己经磨得看不清。一个中年男人拍着柜台嚷嚷:“我订的油糕咋少了二斤?” 望梅拿出账本,指尖在字迹上划过:“张大哥,您订的五斤,昨天取走三斤,这是您签字的单子。” 男人涨红了脸:“我咋不记得……”

望梅从柜台下拿出个油纸包:“这是我多炸的二斤,您先拿着。” 男人愣住了,她又补充道:“可能是我记账记错了,过年图个吉利。” 男人接过油糕,嘴里嗫嚅着 “不好意思”,望梅却笑了:“谁还没个忘事的时候。” 等男人走远,她在账本上画了个小小的 “正” 字 —— 这是本月第五笔多给的油糕,都记在自己账上。

虎子把拆下来的播种机零件摆成一排,像在玩积木。橘红色反光背心里的毛衣沾着油污,是给齿轮上润滑油时蹭的。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发给农机厂的师傅:“这个轴承型号不对,得换 16mm 的。” 师傅很快回了信息:“你小子眼真尖。” 他咧开嘴笑,露出两排整齐的牙,心里却在想望塬爷说的 “机器得像牲口一样伺候”—— 这话糙理不糙。

念禾抱着画本在合作社门口写生,红色羽绒服的帽子上别着根腊梅枝,是刚从周静文的院子里折的。他画赵强的拖拉机突突地驶远,画望梅在柜台后微笑,画虎子蹲在零件堆里皱眉,最后在画纸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望塬,正举着扫帚扫雪,扫帚苗画得格外长。

“念念,进来暖和暖和。” 望梅朝他招手,递过块芝麻糖。念禾舔着糖,突然指着画问:“梅姨,为啥爷爷不用虎子叔的机器?” 望梅摸了摸他的头:“你爷爷怕机器伤着土地,就像你爸怕实验数据不准一样,都是心思细。” 念禾似懂非懂,在画本上给望塬的扫帚添了片雪花。

傍晚的炊烟在雪地里扯出长长的影子,望塬背着捆新砍的竹子往家走,竹枝上的雪落在深蓝色中山装上,像撒了把碎盐。路过合作社时,他看见望川蹲在麦场边,手里拿着根麦苗在看。“看出啥了?” 望塬把竹子靠在墙上,声音里带着些疲惫。

望川站起身,镜片后的眼睛亮了:“哥,这麦苗的分蘖数比去年多两个,雪下得好。” 他把麦苗递给望塬,茎秆上还挂着冰珠,“我测了土壤肥力,开春追次有机肥就行。” 望塬捏着麦苗的根部,粗糙的手指在泥土里捻了捻:“得用羊粪,猪粪太燥。” 望川点点头:“我记着呢。”

周静文在厨房炸丸子,油锅里的油花溅得老高,她却不躲,黑色棉袄的前襟上溅满了金黄的油点,像撒了把星星。望塬走进来时,她正往碗里捞丸子,银镯子在油光里闪着亮:“给虎子留一碗,那孩子干活实诚。” 望塬往灶膛里添了块柴:“虎子的机器是好,就是太费油。” 周静文笑了:“你年轻时候不也嫌牛慢?”

赵强送完病人回来,军绿色大衣上结着层冰壳,像穿了件铠甲。他把拖拉机停在合作社门口,看见望梅还在算账,推门进去:“早点回家,我把门锁了。” 望梅抬起头:“还有两笔账没对完。” 赵强拿起账本翻了翻:“我看你这账比地里的苗还齐整,错不了。” 不由分说把她往门外推,“天晚了,路上滑。”

虎子把最后一个零件擦干净,橘红色反光背心在灯光下像块燃烧的炭。他给望川发了条信息:“播种机拆完了,零件清单在合作社抽屉里。” 然后扛起工具包往家走,路过望塬家时,看见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像块温暖的黄玉,忍不住往院里瞟了一眼,望塬爷正举着扫帚比划,周静文在旁边笑,像幅老年画。

念禾趴在炕桌上给画本上色,红色羽绒服的袖子沾着些颜料,像抹了道晚霞。望川走进来时,他举着画本:“爸,你看爷爷的扫帚比虎子叔的机器还厉害。” 望川接过画本,手指在画中的雪地上轻轻,突然想起小时候哥哥教他画麦田,说 “土地的事,急不得”。他在画的背面写下:“传统是根,创新是叶”,笔尖的金色在灯光下闪着光。

深夜的村庄被雪覆盖,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,像在给寂静伴奏。望塬坐在炕头抽旱烟,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脸上的皱纹,像田埂上的沟壑。周静文在灯下缝补袜子,银镯子的响声和窗外的风声混在一起,像首温柔的摇篮曲。

“明天去给果树涂白。” 望塬磕了磕烟锅。周静文点点头:“我把石灰和硫磺准备好了。” 望塬望着窗外的雪:“这场雪能把虫害冻死,开春能省不少事。” 周静文把缝好的袜子放在炕边:“你那老寒腿,明天多穿条棉裤。” 望塬 “嗯” 了一声,心里却在想,开春得教虎子怎么看苗情 —— 机器再好,也得懂土地的脾气。

望川的电脑屏幕上,小麦越冬曲线图像条安静的河。他保存好文件,给农业站发了封邮件,标题是 “小寒时节麦田监测报告”。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,他听见窗外传来望塬咳嗽的声音,起身往保温杯里倒了些热水,准备明天给哥送去 —— 里面放了些甘草,周静文说能润喉。

望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湖蓝色夹克衫搭在椅背上,口袋里露出半截账本。白天那个男人的身影总在眼前晃,她摸出手机给男人发了条信息:“张大哥,油糕钱不用补了,就当我请您吃的,过年好。” 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时,她听见窗外的积雪 “扑通” 响了一声,像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安了家。

小寒的月光透过雪层,在地上织出银亮的网。黄土地上的人们在各自的梦里等待着春天,望塬梦见了金黄的麦田,望川梦见了翠绿的幼苗,周静文梦见了热腾腾的馒头,赵强梦见了轰鸣的拖拉机,望梅梦见了合作社的笑脸,虎子梦见了运转的机器,念禾梦见了会画画的雪人。

这些梦像雪地里的种子,在严寒里积蓄着力量,等春风一吹,就会破土而出,长成一片新的希望。而那些鲜明的性格,就像麦田里的不同作物,有的沉稳,有的热烈,有的细致,有的豪爽,共同在这片黄土地上,酿出最醇厚的年味,写出最动人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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