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的午后,望塬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,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红纸,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系着条崭新的红围巾,是念禾用压岁钱买的。他眯着眼看墙上的挂历,今天的日期被周静文用红笔圈了个圈,像颗的朱砂痣。桌角的墨锭在砚台里磨出浓黑的汁,是准备写 “守岁帖” 的 —— 老辈人说除夕夜贴这帖,能保全家平安。
“爷,我帮您研墨。” 念禾抱着砚台跑进来,红色羽绒服的帽子上沾着些金粉,是刚才贴年画时蹭的。他的小手在墨锭上使劲按,墨汁溅到鼻尖上,像颗小小的黑豆。望塬放下红纸,粗糙的手掌在孩子头上揉了揉:“得顺时针磨,墨才匀,就像耕地得顺着垄沟走。” 念禾歪着头照做,墨锭在砚台里画出圈淡淡的涟漪,像缩小的麦田。
望川背着相机在村里转,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装着块电池,是特意备着拍年夜饭的。他走到赵强家院外,听见里面传来劈柴的响声,军绿色大衣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,像头勤恳的老黄牛。推门进去时,赵强正把劈好的柴码成小山,斧头嵌在最后块木头上,像座微型的纪念碑:“望川,来得巧,帮我看看这鱼蒸多久合适。”
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白汽,里面的鲤鱼脊背朝上,肚子里塞着葱姜,像位盖着棉被的老人。望川的手指在相机上调着参数:“强哥,鱼眼凸起就熟了,老辈人说这叫‘鲤鱼跳龙门’。” 赵强往炉膛里添了块柴:“还是你们读书人懂讲究,我就知道得多放辣椒,吃着痛快。” 望川按下快门,镜头里的柴堆和蒸笼在火光里泛着暖光,像幅流动的年画。
周静文在厨房的灶台前忙得团团转,黑色棉袄的前襟沾着些面粉,是擀饺子皮时蹭的。案板上排着三盘饺子,一盘素馅给王婶,一盘肉馅给孩子们,最后盘混着硬币,谁吃到谁来年有福气。她的银镯子在擀面杖上蹭过,发出 “叮叮” 的响,像在给忙碌伴奏。“静文妹子,我来烧火。” 王婶掀开门帘走进来,深蓝色头巾上的绒球沾着雪粒,像朵盛开的棉花。
两人配合着添柴、擀皮、包饺子,周静文的手指在面团上翻飞,饺子捏得像只只小元宝,王婶的手法却粗犷些,饺子边缘捏成波浪形,像朵朵小浪花。“您老这饺子有当年的味道。” 周静文往王婶碗里舀了勺糖水,银镯子在碗沿上磕出脆响,“去年您教我放的花椒水,肉馅确实鲜。” 王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:“还是你心灵手巧,我这老婆子就剩下点老法子了。”
望梅在合作社的仓库里分装礼品,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沾着些红绳,是捆礼盒时蹭的。她把油糕、糖果、腊肉装进红色礼盒,每个盒子上都贴张剪纸,是周静文剪的 “五谷丰登”。仓库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礼盒,是给村里孤寡老人准备的,里面特意多放了双棉袜 —— 周静文说老人冬天怕冷,脚暖和了心里才踏实。
“梅姐,我来帮忙。” 虎子扛着箱苹果走进来,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的羽绒服沾着雪粒,像落了层糖霜。他把苹果一个个放进礼盒,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果子:“这是我托人从山东捎的,脆甜。” 望梅往礼盒里塞了包茶叶:“给张大爷的,他爱喝茶。” 虎子突然想起什么,从背包里掏出些暖宝宝:“贴在礼盒上,送到老人手里还是热乎的。”
赵强把最后盘饺子端上桌时,院里的旺火己经点燃,火苗窜得老高,像条腾空的火龙。他往火里扔了把玉米粒,爆裂声像串微型的鞭炮,孩子们围着拍手,念禾举着画本在旁边速写,红色羽绒服的袖子上沾着些炭灰,在纸上蹭出片朦胧的黑影。“强叔,为啥要烧玉米?” 孩子的声音像颗的豆荚,赵强往火堆里添了块柏枝:“这叫‘五谷丰登’,烧得越响来年收成就越好。”
望塬的 “守岁帖” 终于写好了,毛笔字苍劲有力,“平安” 二字的笔画里还带着些泥土的气息。他踩着梯子往门楣上贴,念禾在下面扶着,红色羽绒服的帽子蹭到梯子腿,金粉簌簌往下掉,像场微型的金雨。“爷,您写的字比镇上的书法家还好。” 望塬的手顿了顿,墨滴在红纸上晕开个小小的点,像颗凝固的星:“写字和种地一样,得用心,不能图好看。”
周静文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桌时,堂屋的灯突然亮了,十五瓦的灯泡在天花板上晃了晃,像颗害羞的月亮。八仙桌上摆满了菜,鱼在盘子里翘着尾巴,丸子堆得像座小山,中间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,里面的酸菜是去年秋天腌的,酸得恰到好处。“等望川和梅梅回来就开饭。” 她往每个碗里夹了个饺子,银镯子在瓷碗上磕出 “当当” 的响,像在敲新年的钟。
望川带着相机回到家时,望梅也提着礼盒回来了,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红包,是给念禾准备的压岁钱。两人刚进门,院外就传来鞭炮声,虎子举着串一千响的鞭炮在雪地里奔跑,橘红色反光背心在夜色里像团跳动的火焰。念禾捂着耳朵欢呼,红色羽绒服在火光里像颗滚动的糖葫芦,周静文赶紧往他嘴里塞了块糖:“甜甜蜜蜜过年。”
守岁时,望塬坐在炕头抽旱烟,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脸上的皱纹,像田埂上的沟壑。周静文在灯下纳鞋底,银镯子的响声和窗外的鞭炮声混在一起,像支温柔的交响曲。望川翻看着白天拍的照片,镜头里的旺火、饺子、笑脸在屏幕上闪着光,像串流动的珍珠。望梅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添了些米酒,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沾着些酒渍,像朵小小的浪花。
零点的钟声敲响时,全村的鞭炮都响了起来,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,像千万只蜜蜂在歌唱。望塬打开院门,雪地里的旺火还在燃烧,火星溅得老高,像天空撒下的金粉。他往火堆里扔了把谷子,念禾跟着扔了把玉米粒,父子俩的影子在雪地上重叠,像株粗壮的老槐树。“爷,明年的麦子会比今年多吗?” 望塬望着远处的麦田,雪地里的麦苗在鞭炮声里轻轻摇晃:“只要用心伺候,土地不会亏待咱。”
周静文在饺子里包的硬币被望梅吃到了,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还放着那颗亮晶晶的五分硬币,像颗小小的福星。她把硬币递给念禾:“小孩子拿着才管用。” 孩子的小手攥着硬币,在灯笼光下晃出圈银亮的光,像握着个微型的太阳。王婶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,深蓝色头巾的绒球在灯光里跳动,像颗快乐的心脏:“这叫‘代代相传’,好兆头。”
后半夜的雪又下了起来,望川给相机换电池时,看见虎子蹲在合作社门口拍雪景,橘红色反光背心在雪地里像块温暖的礁石。“还没睡?” 望川走过去,镜头里的红灯笼在雪光里泛着朦胧的红,像颗害羞的星。虎子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:“想拍张‘雪夜灯笼’,给在外打工的爸妈发过去。” 望川按下快门,把两张照片合成张,虎子的笑脸和灯笼在雪地里相映成趣,像幅现代版的年俗图。
望梅躺在床上时,窗外的鞭炮声渐渐稀疏,湖蓝色夹克衫搭在椅背上,口袋里的红包己经空了,压岁钱都换成了孩子们的笑脸。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,凌晨两点,合作社的微信群里还在发祝福,有人晒出了年夜饭,有人发了孩子的笑脸,像场永不落幕的团圆宴。她给每个人回了句 “新年好”,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时,听见院里的积雪 “扑通” 响了声,像春天的种子在土里翻了个身。
除夕夜的月光透过灯笼纸,在雪地上投下片温柔的红,像块巨大的绒毯。黄土地上的人们在睡梦中等待着新春,望塬的 “守岁帖” 在门楣上微微颤动,望川的相机里存满了团圆的瞬间,周静文的针线笸箩里躺着未纳完的鞋底,赵强的旺火在雪地里留下圈温暖的灰烬,望梅的礼盒空了却盛满了牵挂,虎子的照片里藏着对家人的思念,念禾的画本上多了幅 “守岁图”。
这些瞬间像颗颗的麦粒,被时光的磨盘碾成香甜的面粉,和着亲情的水,揉成团圆的馍。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灯笼,雪地里的脚印会被新的脚步覆盖,而那些藏在除夕里的期盼,会像麦种样扎进土壤,在春天抽出新的嫩芽 —— 那是黄土地写给岁月的信,字里行间都是对生活的热爱,对未来的憧憬,对这片土地永恒的眷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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