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西的晨光刚漫过窗棂,望塬己经蹲在灶台前擦拭铁锅,深蓝色中山装的袖口卷得老高,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老树根般盘结。铁锅被擦得锃亮,锅底的烟垢用竹片刮得干干净净,露出青黑色的铁胎,像块被岁月打磨过的墨玉。“灶王爷今天归位,得让他看着舒坦。” 他对着灶台喃喃自语,手里的抹布在锅沿上转圈,动作虔诚得像在擦拭神龛。
周静文端着碗清水走进厨房,黑色棉袄外罩着件藕荷色的围裙,是特意换的新样式,领口绣着朵小小的莲花,针脚细密得像稻穗。她往灶膛里撒了把松柏枝,青烟 “腾” 地升起,带着股特殊的清香,银镯子在灶台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:“老辈人说松柏引神,灶王爷闻着味儿就回来了。” 灶台上摆着三碟供品:糖瓜粘、清水饺、麦芽糖,都是黏住灶王爷嘴的吃食,盼他 “上天言好事,回宫降吉祥”。
念禾穿着红色棉袄蹲在灶台边,手里攥着根麦芽糖,糖丝在晨光里拉得老长,像条透明的丝线。他的棉鞋上绣着只小灶神,是周静文昨晚连夜缝的,鞋尖对着灶台的方向,像在给神仙鞠躬。“奶奶,灶王爷爱吃甜的吗?” 孩子的声音裹着松烟的香气,软绵绵的像团棉花,周静文往灶膛里添了块柴:“他爱吃诚心,你把糖纸叠成小元宝,就是最好的供品。”
望川背着相机走进厨房,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装着本《民间信仰图谱》,书页上的灶神像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。镜头对准灶台上的供品,糖瓜粘的琥珀色、清水饺的白玉色、麦芽糖的透明色在晨光里交织,像幅流动的水彩画。“哥,这供品摆得有讲究,” 他的手指在灶台上比划着,“糖瓜居左,水饺居中,麦芽糖居右,对应‘天地人’三才,是老辈人的宇宙观。”
望塬往灶王爷画像前的香炉里插了三炷香,火柴划着的瞬间,火苗 “噌” 地窜起,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两朵舒展的花:“你这书本知识得结合实际,” 他用手指点了点糖瓜,“这东西不光是甜,主要是黏,把灶王爷的嘴黏住,免得他说咱家坏话。” 望川的镜片后的眼睛亮了,按下快门的同时,在笔记本上写下:“民间智慧:用甜蜜化解口舌。”
赵强扛着捆新柴走进院门,军绿色大衣的领口沾着些霜花,像撒了把碎盐。他把柴捆靠在厨房墙根,柴块码得整整齐齐,粗细均匀得像列队的士兵:“望塬哥,这是刚劈的果木柴,烧起来香,灶王爷闻着高兴。” 军靴在地上跺出串闷响,他往灶膛里添了块柴,火苗 “噼啪” 作响,像在给灶王爷唱欢迎曲:“我家那口子蒸了锅枣馍,等会儿给您送几个。”
虎子抱着台小型温湿度计走进来,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的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,领口露出条红色的围巾。他把仪器放在灶台角落,屏幕上显示 “温度 25℃,湿度 45%”,是最适宜保存供品的环境:“望塬爷,这仪器能监测灶房环境,保证供品不变质。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,上面记着各村的灶神信仰差异:“李村供年糕,王村供汤圆,咱村的糖瓜粘最有特色。”
望梅提着个竹篮在村里串门,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绸带,是系供品剩下的。她给每位老人送了包糖瓜粘,是合作社用新收的麦芽糖做的,包装纸上印着 “灶神赐福” 西个字,说 “初西吃甜,全年心甜”。张大爷接过糖瓜时,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:“多少年没正经迎过灶神了,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心。”
“梅姐,我把灶王爷画像裱好了。” 虎子骑着电动三轮车跟在后面,车筐里放着卷崭新的画像,是用防水纸印刷的,比传统的宣纸更耐用。他把画像递给李奶奶,动作轻得像在递件珍宝:“这画像能防潮,挂在灶头能用三年。” 李奶奶的手指在画像上轻轻,灶王爷的胡须被印得根根分明,像位慈祥的邻家老头。
周静文和几个妇女在厨房蒸供馍,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面粉,像落了层霜。她教大家把馍捏成元宝形:“捏十二个褶,对应十二个月,月月招财。” 王婶的手指有些发僵,却学得认真,馍褶捏得像朵盛开的菊花。银镯子在面盆上碰出 “叮当” 的响,和窗外的笑声混在一起,像首热闹的歌。
望塬蹲在门槛上抽旱烟,烟袋锅的火星在松烟里明明灭灭,像颗会呼吸的星。他望着远处的麦田,雪层下隐约透出的绿意比昨天更浓了些,像块被温水泡软的翡翠。“灶王爷归位,春耕就不远了,” 他往望川手里塞了颗枣馍,是周静文刚蒸的,“惊蛰前后得开始选种,不能等。” 望川的手指在馍上捏了捏,暄软得像团云:“我把种子发芽试验数据整理好了,下午开个碰头会?”
赵强和虎子在合作社的院子里检修播种机,军绿色大衣和橘红色反光背心凑在一起,像块拼色的补丁。赵强拿着扳手拧紧螺丝,虎口的老茧在阳光下泛着油光:“这机器的行距得调窄点,虎子说能增加 10% 的种植密度。” 虎子往齿轮上抹黄油,手指灵活得像在跳舞:“我加了个调速档,能按望塬爷说的‘三深三浅’法播种,深浅误差不超过半寸。”
念禾的画本上多了幅《灶神归位图》,红色棉袄的袖子上沾着些金色颜料,是画灶王爷的胡须时蹭的。他把灶台画得像座金碧辉煌的宫殿,望塬的烟袋锅冒着仙气,周静文的蒸笼飘着祥云,赵强的柴捆堆成小山,虎子的仪器闪着蓝光,最妙的是给灶王爷画了双胶鞋,说 “这样他下地查看庄稼更方便”。望川的镜头对准画本,快门声轻得像声叹息,原来孩子眼里的神灵,早就与时俱进了。
午后的阳光把灶房晒得暖洋洋的,望梅和几个年轻人在整理春耕物资清单,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沾着些种子,是杂交玉米的种粒,得像颗颗珍珠。清单上的 “有机肥 50 吨”“地膜 20 卷”“农药 3 箱” 被她用红笔圈出来:“这些得提前订,开春价格要涨。” 虎子往清单上添了行 “无人机 2 台”:“农业站说能免费培训,喷药效率比人工高 10 倍。”
周静文把供品分给孩子们,黑色棉袄的前襟沾着些糖霜,像落了层雪。她给每个孩子的口袋里塞了块麦芽糖:“吃了甜到心里,学习有劲头,干活有力气。” 王婶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身影,深蓝色头巾的绒球在阳光下跳动:“还是现在的孩子享福,我们小时候过年才能见着块糖。” 周静文的银镯子在孩子头上碰出 “叮当” 的响,像在给未来的希望伴奏。
望塬带着望川在麦场查看墒情,深蓝色中山装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,像根定海神针。他用脚踩了踩冻土,硬度比昨天小了些,鞋印里隐约渗出些水汽:“这土己经开始返浆,再过半月就能耕地。” 望川掏出土壤检测仪,探针插进土里的瞬间,屏幕上跳出 “湿度 65%” 的字样:“哥,您的感觉比仪器还准,这湿度正好适合小麦返青。”
赵强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村头挖蓄水坑,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条粗壮的蚯蚓。冻土被镐头砸得 “咚咚” 响,像在给土地敲警钟:“初西挖坑,雨水满坑,这是老辈人传的,比天气预报还灵。” 他往坑底铺了层塑料膜,是从合作社仓库找的旧地膜:“这样能存住雨水,夏天浇地不用愁。”
傍晚的霞光给灶台镀上层胭脂色,望塬把灶王爷画像仔细收好,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。周静文往灶膛里添了最后块柴,火苗 “噼啪” 响了几声,渐渐平息,像位完成使命的老者。望川的相机记录下这温馨的瞬间:灶台上的空碟、灶膛里的余烬、墙上的烟痕、地上的糖纸,这些画面在镜头里重叠,像圈不断生长的年轮,每圈都藏着烟火气里的虔诚。
念禾趴在炕桌上给画本上色,红色棉袄的帽子歪在一边,露出的额头上沾着些颜料。他把灶王爷胶鞋的颜色涂成黄色,说 “这样和土地的颜色一样”,笔尖在画纸边缘写下:“灶王爷说,只要好好种地,天天都是好日子。” 望塬凑过来看画,粗糙的手掌在孩子头上揉了揉,烟灰在画纸上蹭出个小小的黑点,像颗落在田里的种子。
大年初西的月光透过窗棂,在灶台上投下片银亮的光,像块巨大的玉盘。黄土地上的人们在灶神归位的仪式里等待着春耕,望塬用老规矩守护着烟火气,望川用镜头记录着传统的温度,周静文用巧手传递着生活的甜蜜,赵强用实干为土地积蓄力量,望梅用细致规划着丰收的蓝图,虎子用智慧连接着传统与现代,念禾用画笔描绘着未来的农耕图。
这些藏在灶烟里的期盼,像根无形的线,把灶台与田野、现在与未来紧紧连在一起。当灶膛里的余烬渐渐冷却,当供品的甜味慢慢消散,当孩子们的笑声融入夜色,黄土地上的灶神信仰,早己不是简单的迷信,是对生活的热爱,对土地的敬畏,对丰收的渴望 —— 就像那灶膛里的火种,看似微弱,却能在春天点燃整片田野,让新一年的年轮,在麦浪里悄悄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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