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九的晨光刚漫过村头的老槐树，望塬己经站在祠堂前的空地上，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系着条天蓝色的绸带，是周静文用去年的祭天剩料改的，在风里飘成条轻盈的云。他手里攥着三炷特制的香，是用柏叶、艾叶、檀香混合制成的，烟味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。“老辈人说，初九是天日，” 他抬头望向初升的太阳，晨光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流淌，“是玉皇大帝的诞辰，咱得在日出前祭天，祈愿全年风调雨顺。”
望川背着相机走来，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《月令广义》，书页上 “正月九日为天日，以香烛酒果祀天，其仪甚恭” 的字样被红笔圈着。他举起相机，镜头对准东方的云霞，朝阳正从云层里探出头，把天空染成片金红，像幅巨大的绸缎。“哥，您看这霞光，” 他的手指在快门上停顿，“书上说天日见霞光，全年天开眼，是最好的兆头。” 望塬往香炉里插香的手顿了顿：“书本记的是景，咱求的是心，心诚了，天自然会应。”
周静文提着个红木托盘走来，黑色棉袄外的枣红罩衣上绣着朵祥云，是昨晚连夜绣的。托盘里放着五样供品：苹果、香蕉、糕点、酒、茶，摆成个规整的五角星，像颗的星辰。“天日得用‘五星供’，” 她把托盘放在供桌中央，银镯子在红木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，“我姥姥说，苹果保平安，香蕉兆吉祥，糕点代表五谷，酒茶敬天地，当年她在生产队，就因天日供品少了样，那年的雨水总不赶趟。”
念禾穿着红色棉袄蹲在供桌旁，手里举着个用竹篾编的小天宫，是周静文教他编的，上面糊着张画着玉皇大帝的红纸。他的棉鞋上绣着朵大大的祥云，是用银线绣的，鞋尖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，像在给天帝鞠躬。“爷爷，玉皇大帝能听见咱说话吗？” 孩子的声音裹着晨光，脆生生的像颗刚摘的枣，望塬往他手里塞了块糕点：“心诚就能听见，就像咱种麦子，你对它好，它就长得好。”
赵强扛着把新扎的扫帚走来，军绿色大衣的领口围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，是王婶用医院的纱布改的，像片小小的云。他把扫帚靠在祠堂的柱子上，帚苗用新割的芦苇扎成，蓬松得像团雪。“望塬哥，我把祭天的场子扫干净了，” 他往地上跺了跺军靴，鞋帮上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，“传说天日‘扫天尘’，能把‘秽气’扫出门，去年我没扫，场院的麦子就被冰雹砸了，今年可得仔细。”
虎子抱着台平板电脑蹲在祠堂门槛上，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，露出里面印着 “天文地理” 的卫衣。他正在查天日的传说，屏幕上的 “玉皇大帝居凌霄宝殿，正月九日诞辰，接受三界朝拜” 字样闪着亮：“望塬爷，您看这上面说天日得‘设香案，陈供品，拜九拜’，咱村的规矩和这一模一样。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微型投影仪，“我下载了天宫的图片，等会儿投影在祠堂墙上，就像真的有天帝降临。”
望梅提着个竹篮在村里串门，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绣着朵小小的祥云，是她昨晚绣的。篮子里放着些用蓝布包着的米，是给各家准备的 “天日米”，说 “天日吃蓝米，全年受天庇”。李奶奶接过米时，手抖得像片风中的枯叶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：“多少年没人给我送天日米了，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心，记得老规矩。”
王婶拄着枣木拐杖走进祠堂，深蓝色头巾的绒球上沾着些露水，像颗晶莹的珍珠。她往供桌前的蒲团上放了块棉垫，是用旧棉衣改的，软绵绵的像朵云：“我姥姥说，天日跪拜得垫棉，免得惊了玉皇大帝，” 她指着望塬插的香，“香灰不能扫，得让它自然落，传说那是天帝的回信，灰越多，福气越厚。当年我家男人就是信了这话，天日没扫香灰，那年的收成就比别家多三成。”
赵强带着几个老人在祠堂前讲故事，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，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条蜿蜒的河。他往地上画着天宫的轮廓，石子在泥土里嵌出个模糊的宫殿形：“传说玉皇大帝掌管三界，天日这天会下凡查看人间，谁家心诚，就给谁降福。咱庄稼人没啥本事，就把地种好，就是对天帝最好的供奉。” 老人的笑声在祠堂前散开，像串清脆的铜铃。
望川的相机镜头对准祭天的供品，苹果的红、香蕉的黄、糕点的白在晨光里交织，像幅浓墨重彩的画。他拍到望塬跪拜时的背影，深蓝色中山装在蒲团上压出个深深的印，像座虔诚的山；拍到周静文整理供品的侧脸，银镯子在托盘上划出道温柔的弧线；拍到念禾举着竹篾天宫奔跑的身影，红色棉袄像团跳动的火焰。这些画面在镜头里流淌，像首关于敬畏的歌。
上午的阳光把祠堂晒得暖洋洋的，周静文在厨房煮 “天日茶”，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茶叶末，像落了层绿雪。她往茶壶里依次放进枸杞、桂圆、红枣、茶叶，动作像在进行场庄严的仪式：“先放枸杞，寿比南山；再放桂圆，富贵团圆；最后放茶叶，清风拂面。” 王婶帮着烧火，深蓝色头巾的一角垂在火苗上，差点燎着，周静文赶紧帮她掖好：“您老讲的‘茶里藏天恩’，我多加了把冰糖，日子比蜜甜。”
望梅和几个年轻人在村头 “登高”，其实就是爬上那棵老槐树，湖蓝色夹克衫的影子在树杈上轻轻晃。她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用蓝布包着的糕点，是合作社的妇女们做的：“天日登高，离天最近，祈福最灵。” 虎子举着无人机在树旁盘旋，屏幕上的村庄在晨光里像块展开的锦缎，祠堂的位置被他用红线标出来，像颗跳动的心脏。
赵强带着几个年轻人在田里 “引水”，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，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条粗壮的渠。他们把渠里的冰雪铲开，让清水缓缓流进麦田，动作麻利得像群治水的大禹。“传说天日引水，能让天帝看见咱的勤劳，” 赵强往水里撒了把谷种，是昨天谷日剩下的，“这些种子顺水走，就像给天帝捎去的信，告诉他咱准备好春耕了。”
念禾趴在祠堂的供桌旁画 “天日图”，红色棉袄的袖子沾着些香灰，像落了些灰色的颜料。他把玉皇大帝画成个慈祥的老爷爷，手里拄着根玉拐杖，周围的云层里站着七个神仙，望塬在给他们烧香，望梅在给他们献茶，虎子的投影仪在旁边闪着光。“玉皇大帝在笑呢，” 他奶声奶气地说，笔尖在画纸边缘写下：“天日，所有好人都要平安。”
正午的炊烟在村头拧成条麻花，望塬蹲在祠堂前吃 “天日饭”，粗瓷碗里的米饭上盖着片腊肉，像块小小的太阳。他往望川碗里夹了块腊肉：“多吃点，天日吃肉，全年有力。” 望川的镜片后的眼睛亮了，往哥碗里夹了块豆腐：“书上说天日吃豆腐，清白做人，踏实做事。” 望塬的牙齿在豆腐上 “咯吱” 响了声，粗糙的手掌在弟弟胳膊上拍了拍：“还是书本通透，做人做事都讲到了。”
望梅送走最后位老人，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蓝布条，是包天日米剩下的。她往合作社的药箱里添了些常用药，标签上写着 “天日备药，全年无病”，是按王婶说的老规矩准备的。“虎子，把这些天日的照片传到线上商城吧，” 她指着墙上的祈福图，“让在外打工的乡亲也沾沾天恩，知道家里挺好的。”
虎子在电脑上整理天日的照片，橘红色反光背心的口袋里露出半截 U 盘，里面存着祠堂的全景。他往合作社的公众号上发了篇《天日里的黄土地》，配着望川拍的照片和念禾画的画：“望梅姐，己经有西十多个在外的乡亲留言了，说想回家祭拜。”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：“我设置了‘云祈福’功能，他们能在线写下心愿，我打印出来贴在祠堂的许愿墙上。”
周静文把剩下的天日茶分给孩子们，黑色棉袄的前襟沾着些茶渍，像落了些褐色的星星。她给每个孩子的口袋里塞了颗用蓝布包着的糖果，说 “天日吃糖，全年心甜”。王婶看着孩子们把糖果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：“多少年没见孩子揣着蓝布糖了，这才是天日该有的样子。”
傍晚的霞光给祠堂镀上层金箔，望塬把祭天的供品撤下来，深蓝色中山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像根定海神针。供品上的香灰积了厚厚层，像铺了层细雪。他把供品分给在场的每个人，动作轻得像在分发福气：“传说天日的供品叫‘天食’，吃了能消灾避祸。” 赵强往嘴里塞了块糕点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难怪这么香，原来是天帝赏的。”
望川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入电脑，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还揣着片香灰，是从香炉里捻的。屏幕上的供品、祈福的人们、祠堂的剪影在暮色里泛着暖光，他给这组照片命名为 “天日的回响”，发送给民俗教授时，特意附上句：“黄土地上的天日，是对天地的敬畏，更是对生活的热爱。”
念禾的画本上多了幅《天帝赐福图》，红色棉袄的口袋里装着颗用蓝布包着的糖果，是周静文给的。他在画的角落写了句：“爷爷说，天日要心善，天帝都看着呢。” 望塬凑过来看画，粗糙的手指在天帝的玉拐杖上点了点：“给天帝画双布鞋，好在天上走。” 烟灰在画纸上蹭出个淡淡的圈，像朵小小的云。
夜色漫过祠堂时，许愿墙上的心愿纸条在月光里像群白色的蝴蝶。望塬坐在炕头抽旱烟，烟袋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眼角的皱纹，像两朵盛开的花。他知道，这些关于天日的传说，会像种子样埋进每个人心里，让大家懂得敬畏天地，善待彼此，就像祖辈那样。
正月初九的月亮在天上走，像面巨大的玉镜。黄土地上的人们在天日的祈福里等待着春耕，望塬用香火连接着天地人，望川用镜头记录着敬畏的温度，周静文用茶水传递着生活的甘甜，赵强用汗水浇灌着土地的希望，望梅用关爱温暖着每个角落，虎子用科技架起了人间与天宫的桥，念禾用画笔描绘着人人平安的图景。
当最后缕月光离开祠堂，天日的祈福己经融入这片土地的血脉。那些藏在习俗里的智慧，像层看不见的雨露，滋养着每颗心灵。就像玉皇大帝的传说不是为了让人迷信，天日的庆祝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懂得感恩，黄土地上的天日，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仪式，是对自然的感恩，对生命的珍惜，对未来的期盼 —— 就像那雪层下的麦苗，在天帝的注视里，正攒着劲要往上长，等待着春天的召唤，夏天的繁茂，秋天的辉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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