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十的晨光漫过村头的石碾时,望塬己经蹲在碾盘旁,深蓝色中山装的裤脚沾着些石粉,像落了层细雪。他手里攥着块温热的猪油,是今早特意熬的,正往碾轴上仔细涂抹,油光在晨光里泛着亮,像给老伙计上了层釉。“老辈人说,初十是石日,” 他抬头望向碾盘上的纹路,那些被岁月磨出的凹槽里还嵌着些谷糠,“女娲在这天创造了石头,咱庄稼人靠石器吃饭,得在石日前祭石神,祈愿全年石器锋利,农活顺手。”
望川背着相机走来,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《岁时杂记》,书页上 “正月十日为石日,禁动石器,祀石神,祈年丰” 的字样被红笔圈着。他举起相机,镜头对准碾盘上的纹路,阳光透过望塬涂抹猪油的手指,在石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撒了把碎金。“哥,这石碾就是咱村的‘石神’吧?” 他的手指在相机屏幕上滑动,“书上说石日得‘择良石,陈酒果,祀于碾’,您这往碾轴涂猪油,比书上的规矩更实在。”
周静文提着竹篮走来,黑色棉袄外的枣红罩衣沾着些面粉,是今早用石磨磨面时蹭的。竹篮里放着三碗供品:碗里的年糕冒着热气,碟中的苹果红得发亮,杯里的米酒泛着琥珀色,在石碾旁摆成个三角形,像座稳固的山。“石日得用‘石三供’,” 她往碾盘上撒了把小米,银镯子在竹篮沿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,“我姥姥说,年糕粘石,石器粘谷,当年她在生产队,就因石日没祭石磨,那年的磨盘总卡壳,磨出的面全是渣。”
念禾穿着红色棉袄蹲在碾盘旁,手里举着个用泥巴捏的小石神,是周静文教他捏的,眼睛用黑豆嵌着,像两颗亮晶晶的星。他的棉鞋上绣着个小小的石碾,是用灰色线绣的,鞋尖对着碾盘的方向,像在给石神鞠躬。“爷爷,石神能听懂咱说话吗?” 孩子的声音裹着石粉的气息,脆生生的像块刚凿的石头,望塬往他手里塞了块年糕:“心诚就能听懂,就像这石碾,你对它好,它就转得匀。”
赵强扛着把新扎的笤帚走来,军绿色大衣的领口围着条灰色的围巾,是王婶用旧毛线拼的,像块厚实的石板。他把笤帚靠在碾盘旁,帚苗用新割的黍子秆扎成,硬挺得像把小刷子。“望塬哥,我把石碾周围扫干净了,” 他往地上跺了跺军靴,鞋帮上沾着的石渣簌簌往下掉,“传说石日‘扫石尘’,能把‘钝石鬼’扫出去,去年我没扫,镰刀总崩口,今年可得仔细。”
虎子抱着台硬度检测仪蹲在碾盘旁,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,露出里面印着 “地质勘探” 的卫衣。他正在检测石碾的硬度,屏幕上的 “莫氏硬度 6 级” 字样闪着亮:“望塬爷,这石碾的硬度比普通石头高两级,难怪能用五十年。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,上面记着各村的石日习俗:“李村祭石磨,王村祭石桥,咱村的石碾最有年头,祭它最灵验。”
望梅提着个竹篮在村里串门,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绣着个小小的石磨,是她昨晚绣的。篮子里放着些用红布包着的石粉,是从石碾上轻轻刮的,说 “石日带石,全年石器锋利”。张大爷接过石粉时,手抖得像片风中的枯叶,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:“多少年没人给我送石日礼了,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心,记得老规矩。”
王婶拄着枣木拐杖走来,深蓝色头巾的绒球上沾着些石粉,像朵盛开的白梅。她往碾盘旁的香炉里插了三炷香,烟在晨光里飘成条首线,像在给石神引路。“我姥姥说,石日祭拜得‘脱帽’,” 她把深蓝色头巾摘下来,露出花白的头发,“石头性刚,见不得傲慢,当年我家的石臼总裂,就是因为我爹石日祭拜时没脱帽,后来改正了,石臼用了三十年都好好的。” 周静文赶紧往香炉里添了些香灰:“您老说的是,咱庄稼人得敬着石头。”
赵强带着几个老人在石碾旁讲故事,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条粗壮的石脉。他往地上画着石神的模样,石子在泥土里嵌出个模糊的人形:“传说石神是山神的弟弟,专管人间石器,石日这天会附在最老的石头上,查看人们对石器的恭敬程度。咱村这石碾五十年了,石神指定附在上面。” 老人的笑声在石碾旁散开,像石锤敲在石板上的脆响。
望川的相机镜头对准石碾上的供品,年糕的白、苹果的红、米酒的黄在晨光里交织,像幅厚重的油画。他拍到望塬给碾轴涂猪油的背影,深蓝色中山装在石碾旁压出个沉稳的剪影;拍到周静文往石碾上撒小米的侧脸,银镯子在晨光里划出道温柔的弧线;拍到念禾举着泥捏石神奔跑的身影,红色棉袄像团跳动的火。这些画面在镜头里流淌,像首关于石头的歌。
上午的阳光把石碾晒得暖洋洋的,周静文在厨房用石磨磨面,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面粉,像落了层霜。她往磨盘里添着麦粒,动作像在进行场庄严的仪式:“石日磨面,面细如纱,” 她的手掌在磨盘上轻轻按,“我姥姥说,这天磨的面做馒头,能让石器更听话,当年她总在石日磨面,家里的镰刀从来没钝过。” 王婶帮着推磨,深蓝色头巾的一角垂在磨盘上,差点卷进去,周静文赶紧帮她掖好:“您老慢点,石磨认生,得顺着它的性子转。”
望梅和几个年轻人在村里查看石器,湖蓝色夹克衫的影子在石磨、石臼、石碾间轻轻晃。她往每个石器旁放了块红布,是合作社的妇女们缝的:“石日披红,石器增功。” 虎子举着检测仪在石磨旁测量,屏幕上的 “磨损度 3%” 字样闪着亮:“望梅姐,这石磨保养得真好,比去年石日的磨损度还低,望塬爷的猪油没白涂。”
赵强带着几个年轻人在打磨农具,军绿色大衣的袖子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像条粗壮的钢条。他们把镰刀、锄头、斧头在磨刀石上细细打磨,火星在晨光里溅得老高,像群跳跃的星。“传说石日磨器,能让石神附灵气,” 赵强往磨刀石上洒了些清水,“这些农具沾了石日的灵气,砍草不卷刃,割麦不费劲。” 老人的手指在磨亮的刀刃上轻轻抚过,像在抚摸块温润的玉。
念禾趴在石碾旁画 “石日图”,红色棉袄的袖子沾着些灰色颜料,是画石神时蹭的。他把石神画成个壮实的老爷爷,手里举着把石锤,周围的石器旁站着七个小人,望塬在给石碾涂油,望梅在给石磨披红,虎子的检测仪在旁边闪着光。“石神爷爷在笑呢,” 他奶声奶气地说,笔尖在画纸边缘写下:“石日,所有石头都要帮人干活。”
正午的炊烟在村头拧成条麻花,望塬蹲在石碾旁吃 “石日饭”,粗瓷碗里的面条上卧着个荷包蛋,像块小小的太阳。他往望川碗里夹了块咸菜:“多吃点,石日吃咸,全年有力气搬石头。” 望川的镜片后的眼睛亮了,往哥碗里夹了块豆腐:“书上说石日吃豆腐,石器不崩口,干活不伤手。” 望塬的牙齿在豆腐上 “咯吱” 响了声,粗糙的手掌在弟弟胳膊上拍了拍:“还是书本周全,连吃啥都替咱想到了。”
望梅送走最后位老人,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红布条,是包石粉剩下的。她往合作社的工具房里添了些新的磨刀石,标签上写着 “石日备石,全年器利”,是按王婶说的老规矩准备的。“虎子,把这些石器的照片传到线上商城吧,” 她指着墙上的石器图谱,“让在外打工的乡亲也看看,家里的老伙计还硬朗着呢。”
虎子在电脑上整理石日的照片,橘红色反光背心的口袋里露出半截 U 盘,里面存着各种石器的特写。他往合作社的公众号上发了篇《石日里的黄土地》,配着望川拍的照片和念禾画的画:“望梅姐,己经有三十多个在外的乡亲留言了,说想家了,想摸摸家里的石碾。”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:“我设置了‘云认养’功能,他们能在线认养石磨,秋收时用认养的石磨磨面寄给他们。”
周静文把剩下的年糕分给孩子们,黑色棉袄的前襟沾着些糖霜,像落了层雪。她给每个孩子的口袋里塞了块用红布包着的小石头,是从石碾旁捡的:“石日带石,全年结实。” 王婶看着孩子们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,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光:“多少年没见孩子揣着石头玩了,这才是石日该有的样子。”
傍晚的霞光给石碾镀上层金箔,望塬把祭石神的供品撤下来,深蓝色中山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根定海神针。碾盘上的香灰积了薄薄层,像铺了层细沙。他把供品分给在场的每个人,动作轻得像在分发力量:“传说石日的供品叫‘石食’,吃了能增力气,扛得动石头,干得了农活。” 赵强往嘴里塞了块年糕,含糊不清地说:“难怪这么粘,原来是石神赐的劲。”
望川把今天拍的照片导入电脑,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还揣着块小石片,是从石碾旁捡的。屏幕上的石碾、供品、磨农具的人们在暮色里泛着暖光,他给这组照片命名为 “石日的力量”,发送给民俗教授时,特意附上句:“黄土地上的石日,是对石器的敬畏,更是对劳动的尊重。”
念禾的画本上多了幅《石神赐力图》,红色棉袄的口袋里装着块用红布包着的小石头,是周静文给的。他在画的角落写了句:“爷爷说,石日要爱护石头,它们是庄稼人的好朋友。” 望塬凑过来看画,粗糙的手指在石神的石锤上点了点:“给石神画双草鞋,好在石头上走。” 烟灰在画纸上蹭出个淡淡的圈,像朵小小的云。
夜色漫过石碾时,石磨旁的红布在月光里像团跳动的火。望塬坐在炕头抽旱烟,烟袋锅里的火星映着他眼角的皱纹,像两朵盛开的花。他知道,这些关于石日的传说,会像石头样刻在每个人心里,让大家懂得敬畏石器,珍惜劳动,就像祖辈那样。
正月初十的月亮在天上走,像块巨大的玉盘。黄土地上的人们在石日的敬意里等待着春耕,望塬用猪油滋养着石碾的生命,望川用镜头记录着石器的力量,周静文用供品传递着对石器的感恩,赵强用汗水打磨着农具的锋芒,望梅用红布装点着石器的尊严,虎子用科技丈量着石器的坚韧,念禾用画笔描绘着石器与人的和谐。
当最后缕月光离开石碾,石日的敬意己经融入这片土地的血脉。那些藏在习俗里的智慧,像层看不见的石粉,滋养着每颗崇尚劳动的心灵。就像女娲创造石头不是为了让大地荒芜,石日的庆祝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懂得与石器共生,黄土地上的石日,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仪式,是对工具的感恩,对劳动的热爱,对生活的坚守 —— 就像那沉默的石碾,在岁月的碾压里,把平凡的谷物磨成金黄的粉,滋养着代又代黄土地上的人,等待着新年的耕种,新季的收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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