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的晨光刚漫过育苗棚的塑料膜,望塬己经蹲在棚口的青石上,手里攥着根枣木拐杖 —— 这是他爹传下的老物件,杖头被得油光锃亮,正往地上敲着节奏。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沾着些草屑,是刚检查麦苗时蹭的。“春分育苗,得看三候,” 他望着棚内泛着嫩绿的幼苗,皱纹里盛着晨光,“一候玄鸟至,二候雷乃发声,三候始电,这时候的苗最娇贵,就像刚出月的娃,得盯着冷暖。”
周静文提着竹篮从棚后走来,黑色棉袄外的枣红罩衣上别着根银簪,是她陪嫁时的物件,簪头的梅花在晨光里闪着细亮。竹篮里的草帘叠得整整齐齐,边缘用红绳锁了边,是她昨晚连夜缝补的。“我备了二十床草帘,” 她往棚角堆着帘子,银镯子在塑料膜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,“老辈说春分有‘倒春寒’,夜里得把苗盖严实,去年没提防,三亩棉苗冻得像蔫了的菠菜。”
望川举着相机在棚内穿梭,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《农政全书》,书页上 “春分前后,育秧之时,宜谨视寒暖” 的批注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。镜头对准棚内悬挂的温度计,红色液柱停在 16℃,旁边望塬用粉笔写的 “宜出苗” 三个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。“哥记的温度比仪器还准,” 他对着镜头低语,屏幕里刚冒头的棉苗顶着露珠,像群攥着拳头的娃娃,“这棚里的湿度计显示 65%,正好是书上说的‘苗喜润而忌涝’。”
念禾穿着红色棉袄蹲在育苗盘旁,手里举着片刚展开的棉苗叶,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晨露,像撒了把碎钻。他的棉鞋上绣着片小小的绿叶,是周静文用去年的棉线绣的,鞋尖对着最壮的那株棉苗,像在给新朋友鞠躬。“爷爷,这苗叶上的毛毛是用来挠痒痒的吗?” 孩子的声音裹着棚内的湿气,望塬往他手里塞了颗炒黄豆:“那是保水的,就像你冬天戴的棉手套,能护住潮气。”
赵强驾驶着辆三轮摩托车闯进晨雾,军绿色大衣的领口系着块蓝格子方巾,是他媳妇用合作社发的劳保布改的。车斗里装着台崭新的喷雾器,金属喷头在晨光里闪着冷光。“望塬哥,这雾化喷头调好了,” 他往地上跺了跺军靴,鞋跟的铁钉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,“虎子说这玩意儿能把药打成烟,连苗缝里的蚜虫都跑不了。” 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昨儿后半夜我瞅着西北天阴了,怕是真要降温。”
虎子抱着台便携式气象站蹲在棚口,橘红色反光背心外的羽绒服拉链敞着,露出里面印着 “智能农业” 的白 T 恤。他正往仪器里输入参数,屏幕上的 “风力 2 级”“湿度 70%” 字样随着指尖跳动:“望塬爷,这设备能预测未来六小时天气,” 他突然指着屏幕上的曲线,“您看这温度曲线,后半夜要跌到 5℃,得提前烧增温块。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包银色方块,“这是环保型的,烧起来没烟,比您老烧秸秆干净。”
望梅带着几个妇女在给棉苗间苗,湖蓝色夹克衫的袖口别着把小巧的剪刀,是她用第一笔合作社分红买的。她的手指在幼苗间翻飞,像在给苗儿排队,每株苗的间距都用尺子量过,精确到两指宽。“这苗得留单不留双,” 她教着年轻媳妇,“单数耐旱,双数招虫,去年小李留了双株,结果染上了立枯病。” 张婶的手指有些发僵,却学得仔细,间下来的弱苗被她小心地放进竹篮:“这弱苗能喂兔子,不糟践东西。”
王婶坐在棚角的小马扎上编草绳,深蓝色头巾的绒球随着手指的动作跳动。她的膝盖上摊着捆刚割的马蔺草,草叶在掌心翻飞成条碧绿的绳子。“这草绳浸了艾草水,” 她往绳头系了个吉祥结,“绑苗能防地蚕,当年我在生产队看苗棚,就靠这法子保住了半棚烟苗。” 周静文递来碗红糖姜茶:“您老歇会儿,这绳够今天用的了。” 王婶的笑声像块温润的玉:“编绳比坐着强,活动筋骨防腿疼。”
望川的相机镜头突然转向棚外,望塬正蹲在田埂上烧秸秆,浓烟像条灰色的毯子缓缓罩向育苗棚。“这是‘烟熏防霜’的老法子,” 望塬往火堆里添着玉米芯,火星在烟幕里明明灭灭,“烟里的炭粒能挡寒气,比啥仪器都管用。” 虎子举着红外测温仪跑过来,屏幕上的 “棚内 18℃”“棚外 8℃” 形成鲜明对比:“望塬爷,您这招和我的增温块结合,保准冻不着苗!”
周静文在棚内支起口小铁锅,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红糖渣,是刚熬姜茶时蹭的。她往锅里扔着几块生姜和葱段,蒸汽裹着辛辣的香气在苗间弥漫。“这叫‘驱寒汤’,” 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水,银镯子在锅沿上划出细亮的弧线,“人喝了暖身子,把锅放在棚中央,热气还能护苗,去年我在苗棚煮了三锅,苗儿长得比别家精神。”
正午的日头晒得塑料膜发烫,望塬突然往棚顶的通风口撒了把谷糠,糠粒飘落的轨迹在阳光里划出条金线。“这是看风向的,作者“每时每刻都很好”推荐阅读《黄土地上的年轮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 他指着糠粒飘落的方向,“糠往东南飘,说明冷风从西北来,得把西北面的草帘再加两层。” 赵强赶紧搬来梯子,军绿色大衣的身影在棚顶晃动,像只笨拙的大鸟在修补巢穴。
虎子的气象站突然发出 “滴滴” 的警报声,橘红色的身影瞬间窜到棚内。“温度骤降 3℃!” 他往望梅手里塞了个遥控器,“快按这个,启动棚内的加热丝!” 望梅的手指在遥控器上顿了顿,突然转身喊:“张婶带俩人去搬草帘,小李跟我给苗盖薄膜!” 湖蓝色的身影在苗行间穿梭,剪刀别在领口划出银光。
念禾的红色棉袄在混乱中像团跳动的火焰,他正把间下来的弱苗往火堆边挪。“爷爷说苗也怕冷,” 他把苗根埋进温热的灰烬里,小脸被烟熏得发黑,像只刚出窑的泥娃娃。望川的相机快门 “咔嚓” 作响,镜头里的孩子与火苗、幼苗构成幅奇异的画,像首未写完的童谣。
傍晚的霞光终于穿透云层,望塬蹲在棚口数着幸存的棉苗,枣木拐杖在地上划出浅浅的刻痕。“损失了不到一成,” 他往苗根旁培着细土,动作轻得像给受伤的娃娃包扎,“比去年强多了,那会儿冻得连苗根都烂了。” 赵强抱着喷雾器走来,军绿色大衣的肩头沾着些草屑:“我刚给苗喷了遍防冻剂,虎子说这药能让苗儿产生抗体。”
虎子的气象站显示温度回升到 12℃,他往望塬手里递着份打印报告:“您看这数据,棚内加热丝启动后,温度始终没跌破 10℃,比单纯烧秸秆稳定。” 他突然指着报告上的曲线笑,“不过您老撒的谷糠测风向,比我的风速仪还快半分钟。”
周静文在棚角的小桌上摆开晚饭,黑色棉袄的袖口沾着些泥土。粗瓷碗里的玉米粥冒着热气,碟子里的腌萝卜条切得细如发丝。“都过来趁热吃,” 她往望梅碗里舀着粥,银镯子在碗沿上磕出轻响,“这萝卜是去年霜降前腌的,就等着开春防春燥,你们年轻人不爱吃咸的,我拌了点香油。”
望梅的湖蓝色夹克衫搭在旁边的竹筐上,衣摆还沾着些潮湿的泥土。她往嘴里扒着粥,眼睛却盯着棚内的温度计:“明儿得把加热丝的功率再调大些,” 她突然抬头对虎子说,“你联系下农机站,看看能不能加装个温度自动报警器。”
念禾趴在苗盘旁画 “护苗图”,红色棉袄的口袋里装着片烤干的棉苗叶。他把望塬画成个巨人,手里的枣木拐杖变成金箍棒,虎子的气象站像个会说话的水晶球,望梅的剪刀在苗间划出彩虹,最上面的太阳正把金光披在苗叶上。“苗儿不怕冷了,” 他用蜡笔给太阳涂着金色,“因为我们都在保护它们。”
望川整理相机存储卡时,发现里面存满了今天的瞬间:望塬烧秸秆时的背影被浓烟吞没,周静文的银镯子在蒸汽里闪光,赵强的军靴在棚顶踩出闷响,虎子的手指在仪器上翻飞,望梅的剪刀剪断寒风,念禾的红棉袄与火苗共舞。这些画面在屏幕上流淌,像条浸了春寒的河,每个浪花里都藏着倔强的生机。
春分的月亮爬上棚顶时,望塬用枣木拐杖在棚外的土地上画了个巨大的 “丰” 字。拐杖划过的痕迹里,渗出些的泥土,像字里流淌的血。“老辈人说春分画丰,” 他往字的笔画里撒着谷种,“秋天就能长出金穗子,就像咱今儿护着苗,苗明儿就护着咱。”
周静文往每个苗盘旁放了块生姜,黑色棉袄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。“这姜能驱邪,” 她的银镯子在月光里闪着亮,“也能记着今儿的寒,让苗儿长记性,下次就知道早点长壮实。”
虎子的气象站在棚口发出微弱的嗡鸣,屏幕上的曲线渐渐平缓。他往望塬身边凑了凑,突然说:“望塬爷,明天我教您用这个报警器,按一下就行,比烧秸秆省事。” 望塬的拐杖在地上磕了磕:“学不会这些新物件,” 他顿了顿又说,“但我能教你看云识天气,西北天出蘑菇云,不出三天准降温。”
望梅锁合作社大门时,发现望川贴在墙上的照片 —— 画面里的育苗棚在晨雾中像艘诺亚方舟,每个人的身影都模糊却坚定。她突然想起虎子说的话:“传统是根,科技是叶,合在一起才是棵能结果的树。”
念禾的画本被月光镀上层银边,最后一页的空白处,孩子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春分的苗儿哭过,但它们知道,好多人在爱它们。” 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太阳,太阳的光芒里,藏着无数双守护的手。
当第一缕春风再次拂过育苗棚,棚内的棉苗己经挺起了腰杆。望塬的枣木拐杖在苗间丈量,周静文的银镯子沾着晨露,赵强的喷雾器吐出薄雾,虎子的仪器闪着绿光,望梅的剪刀修剪着杂枝,望川的相机记录着新生,念禾的红色棉袄在晨光里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。这些身影在黄土地上交织成网,网住了春寒,也网住了沉甸甸的希望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SUQS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