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的晨雾还没散尽，望塬己经站在玉米地的田埂上，深蓝色中山装的肩头搭着件灰色粗布褂子，是周静文用旧布料改的。他手里攥着把黄铜镰刀，刀身泛着冷光，木柄上的包浆亮得能照见人影，是他用了二十年的老伙计。“老辈人说，立秋去雄，一亩多收一斗，” 他往玉米顶梢探着身，手指捏住雄穗轻轻一拽，带着花粉的穗子便落进竹筐，动作准得像在给苗儿理发，“这时候的雄穗耗养料，不及时去掉，棒子就长不，像长偏了的瓜，看着大，里面是空的。”
周静文提着竹篮从村头走来，蓝布衫的口袋里装着些晒干的马齿苋，是她夏天晒的。竹篮里的玉米饼冒着热气，粗瓷碗上还印着朵淡淡的兰花，是她最珍爱的那只。她往田埂上的青石上摆着碗筷，银镯子在篮沿上磕出 “叮当” 的响：“我煮了些红豆粥，” 她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，“立秋吃红豆，冬天不怕冷，去年你去雄去得手肿，今年得多吃点。”
望川举着相机在玉米行间移动，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敞开着，露出里面印着 “秋收序曲” 的白 T 恤。他的镜头对准望塬去雄的动作，手指捏住雄穗的力度恰到好处，既不会带伤玉米秆，又能完整取下雄穗。“哥去雄的位置都在顶梢往下两寸，” 他对着镜头低语，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画面，“留着几片叶能遮阳，和《农政全书》里说的‘立秋去雄，留三叶护顶’分毫不差。”
念禾穿着红色的小褂子蹲在玉米苗旁，手里举着个刚摘下的雄穗，金黄色的花粉沾得他小手痒痒的。他的布鞋上沾着些露水，是刚才跟着望塬去雄时蹭的，小脸蛋凑近玉米棒子喊：“棒子棒子快快长，长得饱饱的给我吃！” 望塬往他手里塞了个玉米饼：“小心点，别让花粉迷了眼，这花粉沾在衣服上难洗得很。” 念禾把玉米饼掰了半块，放在玉米根旁的石头上：“给玉米也吃点，它才有力气长。”
赵强驾驶着辆小型去雄机驶进玉米地，工装夹克的领口系着条蓝格子毛巾，是他媳妇用合作社发的布票扯的。车斗里的雄穗己经堆了小半筐，机器的旋转刀片在玉米顶梢灵活地转动，像只不知疲倦的大手。“望塬哥，这机器调的高度正好，” 他从驾驶座上探出头喊，军靴在踏板上磕出闷响，“虎子说这转速能保证去雄率 95% 以上，比人工快十倍，这三亩地一小时就能干完。” 他忽然压低声音，“我瞅着东边的谷子快熟了，得防着鸟雀啄食，得让望梅姐准备点稻草人。”
虎子背着个银色的检测箱走在谷子地埂上，橘红色反光背心在晨光里像块燃烧的炭。他手里举着个谷物水分测定仪，往谷穗上一插，屏幕上立刻跳出 “18%” 的字样。“望塬爷，这谷子的水分含量正好，” 他往望梅手里递着检测报告，“再晒十天就能收割，我测了千粒重，比去年高 2 克。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驱鸟器，“您看这超声波频率，能驱赶麻雀、喜鹊，半径能到五十米，比稻草人管用。”
望梅站在谷子地埂上，湖蓝色夹克衫的口袋里别着个小本子，上面记着各块地的成熟度。她望着手里的去雄时间表，心里像揣着杆秤 —— 南边的玉米地去雄进度快，东边的谷子地得先立驱鸟器，西边的豆子地还得再等几天。“先去雄，再立驱鸟器，” 她往本子上画着记号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在唱歌，“去年谷子熟时没及时防鸟，损失了近百斤，今年说啥也不能再犯同样的错。”
王婶坐在田埂边的老槐树下编草绳，深蓝色头巾的绒球在晨光里跳动。她的手里攥着些玉米叶，三两下就编出条结实的绳子，绳头还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。“这草绳得用新玉米叶编，” 她往绳子上撒着些滑石粉，“立秋的绳子要结实，捆谷子时才不会断，当年我男人捆谷子，就靠我编的草绳，从没散过捆。” 周静文往她手里塞了块玉米饼：“您老歇会儿，太阳越来越毒了，别累着眼睛。”
日头爬到头顶时，望塬把黄铜镰刀别在腰上，深蓝色中山装的前襟沾着些玉米花粉，像落了层金粉。他蹲在树荫下喝红豆粥，粗瓷碗里的豆子煮得软烂，红豆的香甜混着米香在嘴里散开。“这机器去雄是快，” 他望着赵强的去雄机，心里却像有条小疙瘩，“可总觉得漏了些边角，去年机器去雄的地块，边角上的玉米棒子就比中间的小。”
周静文往他碗里添了些粥：“快吃点，下午还得去雄，” 她往望塬手里塞了块腌萝卜，“这是去年冬天腌的，解腻，去年你就着这萝卜吃了三碗粥。” 望塬的牙齿在萝卜上 “咯吱” 响：“还是你腌的萝卜合口，酸中带甜，比城里买的咸菜有嚼头。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黄土地上的年轮望川的相机镜头对准去雄的场景，望塬的黄铜镰刀在玉米顶梢划过，雄穗纷纷落进竹筐；赵强的去雄机在另一边作业，机器的轰鸣声和望塬的动作声混在一起，像支忙碌的交响曲；望梅的湖蓝色夹克衫在谷子地埂上晃动，像朵盛开的花。这些画面在镜头里流淌，像首关于立秋的诗。
下午的日头稍微偏西，望塬又拿起黄铜镰刀走进玉米地，深蓝色中山装的影子被拉得老长，像根定海神针。他往玉米根旁的杂草上砍着，动作匀得像在给苗儿除草：“这草得趁立秋除净，” 他用脚把草踩进土里，“不然下雨就疯长，抢谷子的养料，当年我爹总说，立秋的草得除三遍，不然收谷子时麻烦。”
虎子的检测箱放在谷子地边，橘红色的身影在玉米地和谷子地间穿梭。他往望梅手里塞着张纸条：“这是驱鸟器的最佳放置位置，每隔十米放一个，” 他指着远处的谷穗，“我设置了自动换频功能，免得鸟雀适应了频率。” 望梅的手指在纸条上捏了捏，忽然转身喊：“张婶带俩人去扎稻草人，小李跟我挂驱鸟器！” 湖蓝色的身影在谷子地埂上移动，小本子别在口袋里闪着光。
念禾的竹筐己经装了半筐雄穗，他抱着筐子往田埂跑，红色的身影在绿色的玉米地里像团跳动的火焰。“爷爷你看我摘的雄穗！” 他把雄穗倒进大筐，花粉沾得他满脸都是，像个小花猫。望塬往他兜里塞了块水果糖：“真能干，比你爹强，他小时候总偷懒在树荫下睡觉。” 念禾含着糖在田埂上蹦，嘴里哼着望塬教的去雄歌：“立秋到，去雄忙，玉米棒子长得壮……”
傍晚的霞光给田野镀上了层金箔，望塬站在田埂上检查去雄后的玉米地，黄铜镰刀扛在肩上，像背着个奖杯。每株玉米的顶梢都去了雄，留下的叶片舒展着，像在给他点头。“这去雄去得不错，” 他往望梅那边喊，“明儿该去东边的谷子地了，那玩意儿得防鸟，得扎几个像样的稻草人。” 望梅正把驱鸟器往谷穗上挂，湖蓝色的身影在霞光里像朵盛开的花：“您老说了算，明早五点就出发。”
周静文提着空竹篮往村里走，蓝布衫的下摆扫过田埂上的杂草，惊起只灰色的麻雀，飞进谷子地里没了踪影。她弯腰捡起片被风吹落的玉米叶，小心地放进篮子：“这叶子能编小蚂蚱，” 她对着叶子轻声说，“念禾准喜欢。” 王婶跟在后面，手里的草绳编了长长的一串，像条绿色的长龙。
虎子把检测箱装进三轮车，橘红色的身影在暮色里像块燃烧的炭。他往望梅手里塞着份报告：“这是谷子的成熟预测，按现在的天气，十月一号就能收割，” 他指着屏幕上的曲线，“我设置了提醒，该收割时会给您发消息。” 望塬凑过来看，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：“还是老法子靠谱，看谷穗的颜色就知道熟没熟。”
望川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电脑，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还揣着片玉米叶，是念禾给他的。屏幕上的画面在夜色里泛着暖光：望塬的镰刀割下雄穗，周静文的红豆粥冒着热气，望梅的驱鸟器挂在谷穗上，念禾的身影在苗间跳动。这些画面像串珍珠，串起了立秋的忙碌与希望。
周静文在厨房煮玉米粥，蓝布衫的袖口沾着些玉米面，像落了层金沙。她往锅里扔着些新摘的南瓜，说 “立秋喝菜粥，清热又解腻”。灶膛里的柴火 “噼啪” 作响，映得她的脸通红，像抹了层胭脂。望塬坐在灶门前添柴，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：“明儿得早点起，谷子地的稻草人不能耽误。”
赵强的去雄机停在合作社的院子里，车斗里的雄穗己经卸完，像堆金色的小山。他往机器的齿轮上抹着黄油，动作细得像在给钟表上弦：“这老伙计今儿没掉链子，” 他对着机器喃喃自语，“明儿还得靠你。”
望梅在办公室里核对农活记录，湖蓝色夹克衫的影子在账本上晃动。她往 “玉米去雄” 一栏打了个勾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像在唱歌。虎子坐在旁边调试无人机，屏幕上的谷子地在夜色里像块金色的绒布，等待着收割的镰刀。
立秋的月亮升起来时，田野里的虫鸣汇成了一片海洋。望塬望着窗外的玉米地和谷子地，心里像揣着块沉甸甸的石头。他知道，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，就像这立秋时节的庄稼，在辛勤的劳作中等待着收获，用双手编织着一年又一年的希望，让金色的谷穗永远低垂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。
念禾躺在炕上睡着了，红色的小褂子放在枕边，上面的玉米花粉己经被周静文拍掉了。他的手里还攥着个刚编的草蚂蚱，梦里准是又在田埂上给玉米去雄呢。望塬坐在炕沿上抽旱烟，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，像田野里闪烁的萤火虫，映着他脸上深深的皱纹，那里面藏着的，是一辈子的耕耘，一辈子的牵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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