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哲的话，如同一道九天玄雷，在小小的公房内炸响。
那句“九十二天之后，必将决堤”，带着一种源于科学计算的、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，让在场的所有官员，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。
死寂。
长达十数个呼吸的死寂。
“妖言惑众！”
郎中王守旧第一个反应过来，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尖叫起来，指着林哲的手指都在颤抖。
“荒唐！天威难测，天灾岂是区区人力、几张图表就能预测的？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奇才，你就是个想靠危言耸听来博取功名的乱臣贼子！”
他试图用最严厉的政治帽子，来压制住内心那股不受控制的恐惧。
因为他知道，林哲图表上关于过去三十年决堤点的分析，分毫不差！这种该死的精准，让他对那个“九十二天”的预测，不由得不信了三分。可他更知道，一旦承认这个预测，就等于承认他、乃至整个工部过去几十年的工作，全都是错的！这个责任，他担不起！
“郎中大人。”林哲迎着他色厉内荏的目光，语气依旧平静如水。
“下官的预测是对是错，尚可商榷。但这图表上显示的三十年来，天河决堤之处与本部记录分毫不差，这一点，大人您无法否认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官员的脸。
“我们可以赌，赌下官是错的，赌这图表是巧合，赌九十二天后什么都不会发生。赌赢了，大家相安无事，下官任凭大人处置。”
他的话锋猛地一转，变得无比锐利。
“可若是……赌输了呢？”
“届时，天河改道，千里泽国，数百万生民流离失所。这滔天的大祸，这泼天的罪责，谁来承担？”
他看着王守旧，一字一顿地问道：
“是下官，还是……郎中大人您，亦或是，我们整个工部？”
这句话，像一把淬毒的利刃，精准地插进了王守旧的心窝。
王守旧的脸，瞬间没了血色。
他可以治林哲一个“狂悖”之罪，但他赌不起这个“万一”。因为林哲说得对，一旦出事，他这个虞衡司郎中，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砍头的替罪羊！
把事情压下去，风险比报上去更大！
“你……”王守旧指着林哲，你了半天，最终颓然地放下手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他知道，自己己经别无选择。
“把你的图，都给本官卷起来！”王守旧咬着牙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，“跟我来！”
半个时辰后，工部尚书的官邸。
工部尚书，张敬之，一个年近六旬、向来以稳重著称的老臣，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了。他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、那几幅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图表，听着王守旧带着颤音的汇报，额头的冷汗，一层又一层地往外冒。
“九十二天……决堤……”张敬之喃喃自语，他比王守旧看得更远，想到的也更多。
这己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治河问题了。
这关系到漕运、税收、军队调动、灾民安置……甚至可能动摇国本！
“此事……己非我工部能独自承担。”张敬之深吸一口气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
他猛地一拍桌子。
“王守旧，你即刻将此子所有图表，誊画一份，做成奏章摘要！林哲……你，随时候命！”
“明日早朝，老夫，要亲手将这份东西，呈到陛下的龙案之上！”
……
翌日，黎明。
大夏王朝的权力中心，金銮殿。
文武百官按官阶序列，肃立于殿中，气氛庄严肃穆。龙椅之上，老皇帝夏启元面沉如水，俯瞰着他的整个帝国。
早朝的议程，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
太子夏允正，依旧是一副悲天悯人的仁德模样。
二皇子夏允武，浑身散发着军人的铁血煞气，眼神睥睨。
三皇子夏允宸，则一如既往地站在不起眼的位置，低眉顺目，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就在此时，工部尚书张敬之，手捧象牙笏板，从队列中，颤巍巍地走了出来。
他这一动，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工部，一向是朝堂上的“小透明”，很少会主动在早朝上提出什么紧急议题。
张敬之跪倒在地，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，却清晰地回荡在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启奏陛下！”
“工部有十万火急之要务上奏！”
他猛地一磕头，声震殿宇。
“事关……天河安危，江山社稷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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