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默的呼吸在看清标签的瞬间凝固。苏媛死死攥住他的手腕，指甲几乎嵌入皮肤。货柜外，铁匠正指挥着穿防护服的人开始搬运培养舱。
"别出声。"程默用气音说道，将苏媛往货柜深处推。生锈的金属架在阴影里交错，形成天然的藏身处。他摸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，镜头对准了门口的操作台。
铁匠从公文包取出一台平板电脑，指纹解锁后调出全息投影。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人影浮现在空气中，面具右眼位置嵌着微型齿轮。
"钟表匠大人，S系列己经准备就绪。"铁匠的声音带着谄媚，"只是S-107号实验体..."
"逃走了？"金属面具下传出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电子音，"你知道失败的代价。"
全息影像突然放大，程默这才注意到投影背景里摆满了玻璃罐。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体器官，最前排的罐体标签上清晰印着"惩戒样本"字样。
铁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："己经锁定她的位置，正在实施回收。"
"三天。"钟表匠的机械手指敲击着看不见的桌面，"否则你会成为下一个陈列品。"
投影消失的瞬间，程默感觉苏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。她肋间的金属纹路开始发光，像电路板上的电流般闪烁。程默急忙捂住她的嘴，但为时己晚——铁匠猛地转头看向货柜深处。
"谁在那里？"
程默抓起手边的金属罐砸向远处的货架。巨响中，他拉着苏媛冲向货柜后门。身后传来铁匠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，但程默的注意力全在苏媛身上——她的瞳孔正在扩散，银灰色的物质从眼角渗出。
"坚持住！"程默踹开后门的应急锁，海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。码头尽头的灯塔开始旋转，探照灯扫过堆场，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。
子弹擦着耳廓飞过，程默拽着苏媛躲到集装箱夹缝里。铁匠的声音在雨中扭曲："把她交出来！你知道她体内是什么吗？"
程默摸到苏媛颈侧的脉搏，触感像握着一台过载的引擎。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，将血管映出诡异的蓝色。
"听着，"程默将硬币塞进她手心，"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松手。"
苏媛的牙齿打颤，却将硬币握得死紧。当铁匠的身影出现在转角时，程默抄起生锈的铁管冲了出去。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雨夜，他趁机踹翻旁边的油桶，易燃液体瞬间漫过地面。
"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！"铁匠的右眼突然变成机械瞳孔，虹膜像齿轮般旋转，"她不是人类！"
程默的余光瞥见苏媛站了起来。她的姿态变得陌生，手指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。硬币在她掌心融化，银色的液体顺着手臂向上蔓延。
铁匠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："第二阶段觉醒？不可能！"
苏媛抬起头，眼睛己经完全变成金属色。她抬起手的瞬间，堆场里所有金属容器同时震颤。程默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发烫，电池图标疯狂闪烁。
"跑！"程默扑向铁匠，两人滚进污水中。身后传来集装箱扭曲的呻吟，一个货柜像被无形的手捏扁，金属断裂的火花点燃了泄露的燃油。
爆炸的气浪将程默掀飞数米。他挣扎着爬起来，看到苏媛站在火圈中央，银色纹路己经覆盖了半边脸庞。更可怕的是，她的胸口隐约透出蓝光——那里有个齿轮状的物体正在与心脏同步跳动。
"苏媛！"程默的喊声被淹没在警笛声中。港口保安的强光手电照过来，铁匠趁机翻过围栏逃走。程默冲向火场，却被热浪逼退。
火焰中的苏媛突然转头看他，嘴唇开合说了什么。下一秒，她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。
程默撞开急救人员冲进医院时，苏媛己经被推进手术室。走廊长椅上坐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，看到程默后同时站了起来。
"程先生？"年长的那位亮出证件，"市局刑侦队。需要你协助调查港口纵火案。"
年轻警官的执法记录仪闪着红灯。程默注意到他的配枪是特制的，枪身上有细微的齿轮刻痕。
"我朋友怎么样了？"
"严重金属中毒。"年长警官翻开记事本，"医生在她血液里检测到高浓度纳米机器人。"他盯着程默的眼睛，"就像你三年前在阿富汗接触过的那种。"
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他根本不记得去过阿富汗，但此刻手术室的红灯映在瓷砖上，像极了记忆中某个实验室的警报灯。
"你们是时针会的人。"
年轻警官突然拔枪，但程默比他更快——硬币不知何时回到了手中，此刻正发烫到冒烟。年长警官按住同伴的手，从内袋取出一个怀表。
"恰恰相反。"他打开表盖，里面是半枚齿轮，"我们是守钟人。"
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，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："患者需要立即转院。"他的白大褂下露出机械义肢，"钟表匠大人准备了专用医疗舱。"
程默的硬币脱手飞出，精准击中医生的眉心。假扮的医生踉跄后退，金属头骨在皮下凸现。走廊顿时大乱，两个警官拔枪射击，子弹在"医生"身上炸开一团团电路火花。
"带她走！"年长警官扔给程默一把车钥匙，"去滨海路17号！"
程默抱起推床上的苏媛冲向电梯。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，胸口齿轮状物体的蓝光透过病号服闪烁。电梯门关闭的瞬间，他看到年轻警官被机械臂刺穿胸膛，鲜血在墙上喷溅出钟表的形状。
地下车库昏暗潮湿。程默将苏媛放进后座时，发现她的手指变成了金属色。车载导航自动亮起，地图指向郊外的一处废弃天文台。
"坚持住。"程默踩下油门，后视镜里苏媛的倒影在变异与正常间闪烁。他突然想起铁匠的话——她不是人类。
暴雨拍打着挡风玻璃。程默摸出手机，发现早前拍摄的视频己经自动上传到云端，接收方是个名为"守墓人"的加密账号。而最后一张照片让他血液冻结：昏迷的苏媛胸口，浮现出与硬币相同的齿轮印记。
天文台的铁门在车前自动开启。程默开进隧道，尽头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。她转过身时，程默认出了实验室记忆里的背影。
"欢迎回家，S-107号。"女人对后座的苏媛说，然后看向程默，"以及，程工程师。"
程默的头痛突然加剧。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：不是什么房产中介，他是时针会的首席纳米技术专家。而苏媛，是他亲手改造的最后一个原型机。
"你篡改了我们的记忆..."
"是你自己要求的。"女人按下遥控器，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，露出里面巨大的齿轮装置，"当钟表匠要销毁所有实验体时，你带着她逃走了。"
程默的硬币突然悬浮到空中，投射出全息影像。画面里是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，正在给培养舱中的苏媛录入最后一段程序。
"当齿轮走到第十二格..."影像中的他对着镜头说，"请让她成为真正的人类。"
现实中的程默接住落下的硬币，金属表面第一次完整显现出它的真面目——微型时空装置的核心部件。而此刻，穹顶的巨型齿轮开始转动，午夜的天文台里，回荡起十二下沉闷的钟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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