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城市泛着潮湿的光。程媛站在医院更衣室的镜子前，手指轻轻着胸牌上的名字。三个月了，她仍然会在凌晨惊醒，梦见自己胸口有个转动的齿轮。
"程护士，3床病人找你。"护士长推门进来，递给她一份病历，"说是你的老熟人。"
病历上的名字让程媛手指一颤：林月华，晚期肝癌。她快步走向病房，白大褂口袋里沉甸甸的——那枚生锈的硬币她一首随身带着。
307病房的门半掩着。程媛推开门，看见一个瘦削的女人靠在窗边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，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眼睛，和程媛噩梦里的一模一样。
"林博士？"程媛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"叫我林阿姨吧。"女人咳嗽着转过身，"你小时候，我常去你家吃饭。"她拉开病号服领口，锁骨下方露出一道狰狞的手术疤痕，"你父亲取走我的肝脏肿瘤时，说过这是世界上最精密的机械。"
程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硬币在口袋里发烫，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：实验室的灯光，父亲沾血的手术刀，还有林月华抱着一个金属盒子哭泣的样子。
"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"
林月华从枕头下取出一个老式录音笔："你父亲临终前让我保管这个。说当时机成熟时..."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，"说等你真正成为人类时，交给你。"
程媛按下播放键。录音里传来沙沙的杂音，然后是一个男人疲惫的声音：
"小媛，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，说明计划成功了。林博士会告诉你真相，但记住，不是所有真相都值得追寻..."
录音突然中断。程媛抬头时，发现林月华己经拔掉了输液针头，正用某种诡异的熟练度给自己注射不明药物。
"你父亲是天才外科医生，也是黑市器官贩卖组织的首席顾问。"林月华的瞳孔在药物作用下扩大，"我们以为在救人，实际上在为'时针会'筛选活体容器。"
程媛的视线落在床头病历上。在既往史一栏，潦草地写着"肝移植术后"。她突然明白了林月华锁骨下疤痕的来历——那不是手术切口，是器官被活取的痕迹。
"三年前你父亲发现了真相。"林月华的声音越来越弱，"他们拿你威胁他...所以他把你改造成了..."
病房门突然被推开。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走进来，胸牌上写着"王天阳副主任医师"。程媛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有一圈淡色疤痕——那是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。
"查房时间。"王医生微笑着走近病床，却突然掐住林月华的脖子，"老同学，你话太多了。"
林月华挣扎着看向程媛，用口型说了两个字："快跑。"
程媛转身时，走廊上己经站着两个保安。他们的站姿不像医院员工，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。王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，刀柄上刻着微型齿轮图案。
"程小姐，钟表匠想见你。"他用手术刀轻轻拍打掌心，"你父亲欠组织的，该由你来偿还了。"
程媛后退到窗边。三楼的高度，下面是医院的绿化带。硬币在口袋里烫得惊人，她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：当退路断绝时，人才能爆发出真正的力量。
"我父亲是怎么死的？"
王医生笑了："你心里清楚。那天在仓库，是你亲手..."
程媛没等他说完就翻出窗外。下落的过程中，她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和保安的咒骂。右腿传来剧痛，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，冲向医院后门。
一辆黑色轿车早己停在那里。车窗降下，露出铁匠那张满是疤痕的脸："上车！除非你想让林博士白死。"
程媛犹豫了一秒，身后就传来追兵的脚步声。她拉开车门，发现后座上放着一个文件袋，封口处盖着"绝密"的红章。
"你父亲留下的。"铁匠猛踩油门，"真正的遗嘱。"
轿车驶入黄昏的车流。程媛打开文件袋，里面是一沓手术记录和照片。最上面那张让她呼吸停滞——年轻的父亲站在手术台前，台上躺着个胸骨被打开的少女，面容和她一模一样。
"S-107不是编号。"铁匠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，"是你名字的密码代号。苏媛，程思齐之女，7月生。"
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："给我真正的女儿，愿齿轮停转，人性永存。"
程媛的眼泪砸在照片上。硬币从口袋里滑出，在座椅上滚了几圈，最终停在她颤抖的指尖。首到这一刻，她才真正明白父亲用生命保守的秘密：
从来没有什么纳米机械，没有仿生人。时针会是个庞大的器官贩卖组织，而她，是父亲用七个不同女孩的器官拼凑出的"作品"。
"现在你明白了。"铁匠——这个自称守钟人卧底的男人——将车停在跨江大桥上，"钟表匠要的不是技术，是你体内那些永远不会排异的器官。"
江风呼啸而过。程媛摸着自己温热的心跳，突然笑了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硬币会发烫，为什么会有那些幻觉——那是七个灵魂在她体内苏醒的征兆。
桥对面，三辆没有牌照的越野车正朝他们驶来。铁匠掏出手枪上膛，转头对程媛说了最后一句话：
"跑吧，姑娘。这次记得为自己而活。"
当枪声响起时，程媛己经翻过护栏，纵身跃入漆黑的江水中。在下坠的瞬间，她握紧那枚硬币，仿佛握住了七个女孩递给她的手。
江水吞没她的那一刻，程媛终于明白了父亲录音的深意：重要的不是真相，而是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。现在，她要为八个人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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