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谁?
那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、充满了恐惧与疯狂的质问,像一柄无形的、生了锈的铁锤,狠狠地,砸在了容定坤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!
他看着他!看着他这个一向自诩精明,却被人骗得差点毁家灭业的儿子!
看着他那张扭曲的、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脸!
看着他手里那几张……那几张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、带着熟悉墨香的信纸!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容定坤的声音,抖得不成样子。
那不是愤怒,不是威严,而是一种……一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、冰冷的、彻骨的寒意!
“爸!”
容振邦“扑通”一声,又跪了下去!
他高高地举着那几张信纸,像一个向神明献祭的、疯癫的信徒!
“这封信!您看!您快看这封信啊!”
他的声音,凄厉得像杜鹃泣血!
“是它!是它救了我们!是它把钱家那个老王八蛋,打得永世不得翻身!是它救了整个容家啊!”
容定坤的眼睛,死死地,死死地盯着那几张纸!
他的脑子里,一片空白!一片混沌!
他想起了昨夜,他那个胆小懦弱的孙女,那个叫子墨的孩子,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,用着他那支派克金笔,鬼鬼祟祟地写着什么!
他当时以为,那是什么女儿家的心事!
他当时还想……还想斥责她!
天啊!天啊!天啊!
他都做了些什么?!他都错过了什么?!
他的手,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提线木偶,僵硬地,缓缓地,伸了过去。
那指尖,在离那信纸还有一寸的地方,剧烈地,疯狂地,颤抖!
他不敢碰!
他怕那是什么魔鬼的契约,一碰,就会被灼伤,就会魂飞魄散!
可他又不能不碰!
他知道,那上面,藏着一个他不敢想,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,天大的秘密!
他终于,抓住了那几张纸!
那熟悉的、带着淡淡檀香的云纹信纸!
那熟悉的、风骨天成、力透纸背的瘦金体!
那熟悉的、只有他母亲才会有的、每一个落笔都带着雷霆之势的霸道!
不会错!
不会错!
这天底下,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,能写出这样的字!
他想起来了!他全都想起来了!
在他很小的时候,母亲就是握着他的手,在这张书桌上,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!
“定坤,字如其人!”
“你心里若没有丘壑,笔下便只有鸡毛蒜皮!”
“我们容家的人,写的每一个字,都要能立在纸上!都要能砸在地上响!”
那些早己模糊的、属于母亲的教诲,此刻,竟像烧红的烙铁,一个字一个字地,狠狠烙在他的脑海里!
他的眼睛,模糊了!
那信上的字,开始跳动,开始旋转,最后,变成了一个人的影子!
一个穿着一身得体套裙,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,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女人!
是她!
是他的母亲!
是那个早己仙逝了三十多年,连照片都己经泛黄了的,程子墨!
“啊——!”
他痛苦地抱着头,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!
不可能!
这绝对不可能!
人死怎么可能复生?!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?!
“爸!您怎么了?!”
容振邦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过来,想要扶住他!
“您别吓我!爸!您到底怎么了?!”
“滚开!”
容定坤一把将他推开!
他那双浑浊的、布满了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瞪着容振邦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!
“是你!都是你!”
他指着他,那根手指,抖得像风中的枯枝!
“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!如果不是你把家业败到这个地步!她怎么会回来?!她怎么会回来啊!”
他的声音,一声比一声凄厉,一声比一声绝望!
他不是在质问儿子!
他是在质问老天!是在质问这颠倒错乱的乾坤!
容振邦彻底傻了!
他呆呆地跪在地上,看着父亲那张扭曲的、充满了极致惊骇与恐惧的脸,大脑一片空白!
她?
她是谁?
父亲口中的“她”,到底是谁?!
“爸……”
他的嘴唇哆嗦着,一个荒谬到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念头,像一棵疯狂的毒藤,从他心底最深处,破土而出,死死地缠住了他的灵魂!
他想起了昨晚,那个被他忽略的细节!
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女,那个叫程子墨的丫头!
她昨晚,就在这间书房里!
难道……难道这封信……
不!不可能!
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!她懂什么商业布局?她懂什么釜底抽薪?!
可如果不是她!
那又是谁?!
容定坤没有再理会他。
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,踉跄着,扑到墙边,从那幅山水画的后面,摸出了那个早己被遗忘的保险箱!
他的手,抖得连密码都对不准!
试了一次!两次!三次!
“咔哒”一声!
箱子开了!
他疯了一样地,在里面翻找着!
他翻出了母亲留下的旧照片,翻出了母亲当年用过的手帕,翻出了母亲写给他的一封封家书!
他把那些信,一封一封地,全都摊开在地上!
那熟悉的字迹!那熟悉的墨香!
和桌上那封信,一模一样!
分毫不差!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
容定坤笑了。
他看着满地的信纸,看着桌上那封救了容家性命的信,他笑了。
那笑容,比哭还难看,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荒谬。
“是你……真的是你……”
他失魂落魄地,喃喃自语。
“妈……你真的回来了……”
他缓缓地,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他没有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,没有再看这一地狼藉。
他的目光,穿透了墙壁,穿透了楼板,死死地,落在了三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方向!
那个最小的、最偏僻的、住着他那个“玄孙女”的房间!
他想起了她喝茶的姿势!
他想起了她在饭桌上那句看似天真的问话!
他想起了她面对满屋子人的栽赃嫁祸时,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!
他想起了她昨夜,坐在这张椅子上,那副与这具身体格格不入的、掌控一切的从容!
一桩桩!一件件!
那些被他用“糊涂了”、“巧合”强行压下去的疑点,此刻,像决堤的洪水,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!
他明白了!
他全都明白了!
他迈开腿,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木偶,一步一步,朝着门外走去!
他的每一步,都踩在自己那颗破碎的心上!
他的每一步,都走得那么沉重,那么艰难,仿佛前面不是楼梯,而是通往地狱的深渊!
“爸!您要去哪儿?!”
容振邦终于从那片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,他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,死死地抓住了父亲的衣角!
“您要去哪儿啊!爸!您别吓我!”
容定坤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缓缓地,抬起那张布满了泪痕与惊骇的、苍老的脸。
他的目光,依旧死死地,盯着楼上那个房间的方向。
他的声音,轻得像一阵风,却又重得,像一座山。
“我去……接她。”
容振邦的心,猛地一沉!
“接谁?!爸!您到底要接谁?!”
容定坤的嘴唇,哆嗦着,他看着那个方向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交织着恐惧、希望,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、近乎癫狂的虔诚!
他一字一句,清晰地,吐出了几个字。
那几个字,像惊雷,像闪电,像末日的审判,狠狠地,劈在了容振邦的天灵盖上!
“我去接……”
“我们容家,真正的老祖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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