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亮了。
可容振邦觉得,自己还活在最深,最沉,最绝望的黑夜里!
这间书房!这间他奶奶的书房!
这哪里是什么书房?!
这分明是一座牢笼!一座用书本,用规矩,用那个少女冰冷的眼神,为他量身打造的,无形的,能把他活活逼疯的牢笼!
他的面前,摊着一张稿纸。
那上面,密密麻麻地,写满了字。
是他写的!是他容振邦,熬了三个通宵,熬得眼珠子都红了,熬得头发都白了,才写出来的,第一份,五千字的读书报告!
他看着那份报告,就像在看自己那颗被掏空了的、血淋淋的心!
他怕!
他怕得要死!
他不知道!他真的不知道,这份东西,能不能让她点头!
他不知道,他今天,是会踏进那扇门,还是……还是会像嘉言一样,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,拖进那辆黑色的伏尔加,从此,人间蒸发!
“进来。”
一个平静的、冰冷的、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,从那扇紧闭的门后,传了过来。
容振邦的身体,剧烈地一颤!
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木偶,僵硬地,缓缓地,推开了那扇,决定他命运的门!
屋子里,檀香袅袅。
她就坐在那里。
坐在那张巨大的、属于他奶奶的红木书桌后。
她的手里,握着那支派克金笔。
她的面前,摊着一张稿纸。
她甚至,没有抬头看他一眼。
容振邦不敢说话。
他不敢呼吸。
他只能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,战战兢兢地,将那份,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皱的报告,轻轻地,放在了书桌的一角。
然后,他退到一旁,垂着头,像个最谦卑的、最恭敬的奴才,等着。
等着她的,审判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那死寂!那片能杀人的死寂!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磨盘,碾压着他的神经!
他要窒息了!
他快要窒息了!
终于!
她动了。
她放下了手中的笔。
她拿起了那份,决定他生死的报告。
她的目光,很淡,很轻。
像一片雪花,从那一个个,他用尽了所有心血才写出来的字上,飘了过去。
她看得很快。
快得,让他心慌!
快得,让他绝望!
他知道,他完了!
他这篇狗屁不通的东西,在她眼里,一定就是个笑话!
“说。”
她开口了。
那声音,依旧是那么的轻,那么的淡。
“说什么?”
容振邦的脑子里,一片空白!
“说你的看法。”
“城南那个项目,你打算,怎么做?”
城南!
又是城南!
容振邦的心,猛地一抽!
他想起了钱家!想起了那场招标会!想起了那句,让他沦为整个商界笑柄的,“永远,只多一分钱”!
可现在,他不敢再笑了。
他甚至,连一丝一毫的怨恨,都不敢再有!
他深吸一口气,那口气,冷得像冰,也疼得像刀。
“回……回小姑奶奶的话。”
他的声音,沙哑,干涩。
“城南那块地,我们虽然拿下了,可……可那是个烂摊子!”
“那边的地头蛇,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,盯着我们这块肥肉!我们的人,根本进不去!”
“我……我看了《孙子兵法》。”
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他自己都觉得荒谬!
他容振邦,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,竟然,要在这里,跟一个十八岁的女娃娃,讨论兵法?!
“书上说,‘利而诱之,乱而取之’。”
“他们不是想要钱吗?那就给他们钱!给他们,比他们想要的,多十倍的钱!”
“让他们去抢!去争!去斗!”
“让他们,自相残杀!”
“然后,我们,坐山观虎斗,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,元气大伤的时候,再进去,收拾残局!”
他说完了。
他觉得自己,说得很好!
他把书上的东西,都背下来了!
他甚至,还加上了自己的一点点理解!
他等着!
他等着她的夸奖!哪怕,只是一个,微不可查的,点头!
然而,没有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里面,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然后呢?”
她问。
“然后?”
容振邦愣住了。
“收拾完残局之后,你打算做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容振邦的脑子里,又是一片空白!
他没想过!
他真的没想过!
他只想着怎么赢!怎么把那些不听话的狗,都打服!
可打服了之后呢?
“你还是没懂。”
程子墨的声音里,终于,有了一丝,失望。
那失望,像一根最细的、最冷的针,狠狠地,扎进了容振邦的心里!
“大伯,”
她缓缓地,站了起来。
她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那片,繁华的,充满了欲望与纷争的,城市。
“一味的打压,只会换来更深的反抗。”
“一味的征服,只会埋下仇恨的种子。”
“你把他们都打怕了,打服了,可他们的心,不在你这里。”
“他们今天可以为你所用,明天,就会为你的敌人所用。”
“这不是生意。”
她的声音,陡然转冷,像腊月的寒风,刮得人骨头生疼!
“这是,取死之道。”
轰——!
容振-邦的脑子里,像是有什么东西,轰然炸开了!
他踉跄着,向后退了一步,那双赤红的眼睛里,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恐惧!
取死之道?!
他……他竟然,一首在走一条,通往地狱的,死路?!
“那……那我该怎么办?!”
他的声音,一声比一声凄厉,一声比一声绝望!
“小姑奶奶!您教教我!您快教教我啊!”
程子墨没有回答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看着他这副,可怜的,愚蠢的,却又……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,孺子可教的样子的,大孙子。
许久,她才缓缓地,转过身。
“你那份报告里,最后一段,是你自己写的吧?”
容振邦的心,猛地一跳!
他想起来了!
他在写完那些狗屁不通的兵法之后,鬼使神差地,又加上了一段话!
一段,他自己都觉得,酸腐得可笑的话!
他说,他觉得,容氏集团,不应该只是一个赚钱的机器!
他说,他觉得,他们应该办一个学校,或者一个基金会!
去帮助那些,需要帮助的人!去培养那些,有才华,却又没有机会的,年轻人!
他当时,一定是疯了!
他一定是,被那本《国富论》里,那些关于“社会责任”的鬼话,给洗脑了!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他的声音,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那是我……我胡写的……您……您别当真……”
“为什么,是胡写的?”
程子墨的目光,像一把最锋利的、最无情的刀,首首地,刺进了他的灵魂深处!
“你觉得,‘仁义’二字,是胡写的吗?”
“你觉得,‘立德’、‘立功’、‘立言’,这三不朽,是胡写的吗?”
“你觉得,一个企业,一个家族,想要真正的,长盛不衰,靠的,仅仅是钱吗?!”
一句句!一声声!
像一声声惊雷,像一道道闪电,狠狠地,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!
他张着嘴,呆呆地看着她!
像在看一个,他从来都不认识的,发着光的,神明!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那个想法,很好。”
程子墨的声音里,终于,有了一丝,他从未听过的,赞许。
那赞许,像一道温暖的、和煦的阳光,瞬间,照亮了他那颗,早己被黑暗和恐惧,侵蚀得千疮百孔的,心!
他想哭!
他想放声大哭!
他觉得自己,这一个月来,所有的折磨,所有的痛苦,所有的煎熬,都在这一刻,值得了!
“就照你写的,去做吧。”
程子墨缓缓地,坐回了那张椅子上。
“在城南,以容氏集团的名义,成立一个,职业技术培训学校。”
“免费。”
“把那些地头蛇,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,都给我招进来。”
“教他们技术,教他们本事。”
“让他们知道,靠自己的双手,也能,堂堂正正地,吃饭。”
“告诉他们,”
她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、冰冷的、充满了无尽智慧的弧度。
“这,才是我们容家,给他们的,真正的,出路。”
容振邦彻底傻了!
他张着嘴,呆呆地看着她,那颗刚刚才被点燃的心,又一次,被巨大的、无边的震惊,给淹没了!
他以为,他只是在写一篇,酸腐的,可笑的,读书报告!
可她!
她竟然,要把他那句,异想天开的胡话,变成现实?!
釜底抽薪!
不!
这己经不是釜底抽薪了!
这是……这是阳谋!是堂堂正正的,让他连反抗的念头,都生不出来的,王道啊!
“小……小姑奶奶……”
他的声音,充满了无法置信的,战栗。
“您……您这一招,是跟谁学的?”
“书上。”
程子墨淡淡地,吐出了两个字。
她拿起那支派克金笔,在他那份报告的最后,写下了两个字。
——“可。”
然后,她将那份报告,推还给了他。
“去吧。”
她的声音,很轻,很淡。
“从今天起,你,不再是我的学生了。”
容振邦的心,猛地一沉!
“你是,容氏集团的,总经理。”
“也是,我选中的,第一个,继承人。”
容振邦的脑子里,“轰”的一声!
他整个人都僵住了!
他看着她,看着她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,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!
他知道,他这辈子,都再也,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。
他缓缓地,捡起那份,被她批阅过的报告。
他将它,像捧着圣旨一样,死死地,贴在了自己的胸口!
他没有再说话。
他只是对着她,又一次,深深地,深深地,鞠了一躬。
然后,他转过身,像一个,终于找到了信仰的,狂信徒,一步一步,走出了这间,让他脱胎换骨的,神殿。
他走后,书房里,又恢复了,死一样的寂静。
许久,许久。
程子墨才缓缓地,抬起了头。
她的目光,落在了那扇,紧闭的门上。
她的声音,轻得,像一阵风。
“定坤。”
“出来吧。”
门,开了。
容定坤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从门后,走了出来。
他的脸上,写满了,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,激动,与欣慰。
“妈……”
“您……您真的,要用他?”
“不然呢?”
程子墨看着他,那眼神,像在看一个,永远也长不大的,傻儿子。
“我一个人,唱不了这台戏。”
“容家,需要一个,能撑得起场面的,角儿。”
“那……那嘉言呢?他……”
程子墨没有回答。
她只是缓缓地,将目光,移向了窗外。
那窗外,有一只麻雀,正停在枝头,叽叽喳喳地,叫着。
叫得,人心烦。
“有些鸟儿,”
她的声音,很轻,很淡。
“是关不住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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