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地狱钉钉上出现了那条名为“守护”的进度条后，我的夜班保洁工作，就变得像一场盛大的、只有我一个人的秘密仪式。
我不再只是一个清洁工，我成了一个影子，一个魔术师，一个在白色巨塔里西处藏匿“惊喜”的寻宝游戏设计师。
今天，我在清理垃圾时，发现了一叠被人丢掉的、彩色的手工折纸。我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捡回来，用我那块擦桌子的布抚平褶皱，然后趁着夜深人静，悄悄地，把一只用绿色纸叠成的、小小的青蛙，放在了七楼饮水机的出水口旁边。
明天，我在一位出院病人遗留下的杂物里，找到了一根几乎没用过的、彩虹色的蜡笔。于是，当清晨的雾气在窗户上凝结时，七楼走廊尽头的窗玻璃上，就会悄无声息地，多出一朵歪歪扭扭的、彩虹色的太阳花。
我从不露面，也从不发出声音。我只是一个影子，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，用最笨拙的方式，施展着我那微不足道、甚至有点可笑的“魔法”。
每一次，当我看到思思那个小小的身影，惊喜地发现这些小玩意儿时，她脸上绽放出的那种纯粹的、如同星辰般的笑容，都会让地狱钉钉上那条“守护”进度条，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，艰难地，向前挪动一小步。
这个过程，缓慢，而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、令人上瘾的成就感。
【我必须警告你，墨菲。】
这天夜里，莉莉丝终于忍不住，从我的清洁车里跳了出来，一脸严肃地挡在了我的面前。
【我查阅了地狱法典里所有关于‘特殊任务模式’的记载。你现在走的这条路，在法典里，被称为‘守望者悖论’。】
“听起来挺高级的。”我一边擦着扶手，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。
【高级个屁！】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，【这是一个理论上存在，但几千年来从未有恶魔成功过的自毁程序！它要求你在不签订任何契约、不使用任何超自然力量的前提下，单凭‘善意’的输出，去对抗一个灵魂的‘绝望熵增’！这是一个必输的游戏！最终的结果，就是你的‘善意’被对方的绝望彻底耗尽、吞噬，而你，会因为能量枯竭，连变回最低等的劣魔形态都做不到，首接在人间……魂飞魄散！】
我的手，猛地一顿。
魂飞魄散？这听起来，可比回地狱服刑要严重多了。
【所以，收手吧。】莉莉丝的语气软了下来，【赛伯拉斯那种玩法，才是我们恶魔的正途。就算你不忍心，也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。】
我看着她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担忧光芒的绿眼睛，沉默了许久。
“莉莉丝，”我轻声问，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，我赢了呢？”
莉莉丝愣住了：【赢？怎么可能……】
“如果，那个‘善意’的能量，最终超过了‘绝望’呢？”
【那……】莉莉丝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，像是在回忆着那些古老的、布满灰尘的条款，【那‘守望者’自身的灵魂债务，将会被所守护的那个灵魂的‘愿力’所抵消……甚至，完成一种更高维度的……救赎。】
“那不就结了。”我笑了笑，拿起拖把，凯奥斯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继续我卑微而又伟大的事业，“一条是必输的死路，一条是通往救赎的绝路。我选后者。”
莉莉丝呆呆地看着我，许久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【疯子……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！】
或许，我真的疯了。
当我看到思思因为又一次痛苦的骨穿检查，而哭得撕心裂肺、小脸惨白地被推回病房时；当我看到王太太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，苦苦哀求，却只换来一句“我们己经尽力了”的叹息时，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，就是我必须做点什么。
我躲在病房门口的角落，看着王太太抱着女儿，母女俩哭成一团。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，像黑色的潮水，几乎要将整条走廊淹没。
我看到，地狱钉钉上，那条“守护”进度条，正在飞速地倒退。
不行！
我情急之下，从口袋里掏出我捡来的那半截彩虹蜡笔，在手心飞快地画了一个极其滑稽的、吐着舌头的鬼脸。然后，推着我的清洁车，装作路过，在经过她们病房门口时，我“不小心”脚下一滑，身体一歪，将画着鬼脸的手心，夸张地亮了出来。
“哎哟！”我发出一声惨叫，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哭声，戛然而止。
思思那双挂满泪珠的大眼睛，好奇地看着我这个突然摔倒的、笨手笨脚的清洁工叔叔，以及我手心上那个五颜六色的、丑得有点可爱的鬼脸。
她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小嘴，微微地，向上翘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冰冷而又优雅的声音，在我身后响了起来。
“精彩的表演，墨菲先生。”
我回头，看到赛伯拉斯正倚在走廊的尽头，好整以暇地鼓着掌，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。
“你的‘园丁’工作，看起来……卓有成效。”他一步步走近，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我，“用小丑的方式，去短暂地吸引一个孩子的注意力，妄图以此来对抗‘死亡’这个终极的绝望。你不觉得，你这种行为，本身就很可笑吗？”
他蹲了下来，凑到我耳边，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、恶魔的低语说道：
“让我来教教你，什么才是真正的‘园艺’。”
“我刚刚得到消息，有一个国外的医疗团队，研发出了一种全新的CAR-T疗法，对思思这种类型的白血病，有奇效。我己经通过‘晨星基金会’，向他们发出了邀请。”
我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“当然，”赛伯拉斯的笑容变得更加残忍，“这种顶级的、实验性的疗法，费用也是天价。一个疗程，需要两百万。”
他微笑着，欣赏着我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。
“我会‘帮助’王太太，联系上这个医疗团队，让她看到希望，然后，再让她因为那笔无力承担的巨额费用，陷入更深、更纯粹的绝望。”
他站起身，最后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，像在看一只己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、可怜的虫子。
“慢慢享受你当园丁的乐趣吧，墨菲。”
“毕竟，当果实成熟时，采摘它的，只会是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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