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榴树下的月光与等待—— 当南北的牵挂，都缝进了婴儿的襁褓
顺芸怀孕了。
如同一颗欢乐的种子，在西合院里迅速传开后，邻居们纷纷送上祝福。
王大妈特意准备了红鸡蛋，这是北京的老习俗，寓意着喜庆和吉祥。
“顺芸啊，快吃点红鸡蛋，祝你和肚子里的宝宝顺顺圆圆。”
王大妈笑着说。
在西合院的传统观念里，生孩子是件大事，各种习俗讲究颇多。
五个月时。
向南顺芸的肚子像揣了个圆滚滚的南瓜，西合院的石榴树刚结出青疙瘩。
三大妈拎着一捆艾草跨进院门，艾草的清香里裹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：“顺芸啊，这艾草得提前挂在正房门框上，坐月子就得在正房，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，能避邪！”
顺芸母亲正给女儿缝小褥子，银针在蓝底白花的壮锦上穿梭，闻言头也没抬：“我们广西没这说法，在哪儿坐月子都一样，自己屋清净，还能少麻烦人。”
她把缝好的褥子往顺芸腿上一铺，“你看这壮锦，我特意绣了‘长命百岁’，比啥避邪物都管用。”
两大妈隔着顺芸的肚子，眼神在半空撞出火星子。
三大妈把艾草往石桌上一拍，叶片上的露水溅在顺芸的孕妇装上：“那可不行！正房是全院最敞亮的地方，坐月子就得图个阳气足。你婆婆当年生二小子，就是在正房坐的月子，现在孩子壮得像头牛！”
她掰着手指头数规矩，“头三天不能下床，第七天才能见风，满一个月才能出正房门 —— 这都是老理儿，错不了！”
顺芸母亲放下针线，银镯子在腕间转得叮当响：“我们那儿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床，院子里晒晒太阳，奶水才足呢。当年我生顺芸，就是在自己屋坐的月子，她不也长得水灵灵的？”
三大妈就提出，孩子出生后一定要在西合院的正房坐月子，说这样孩子以后才有出息。
“顺芸呐，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，可不能坏了。”
三大妈一脸严肃地说。
但向南顺芸的母亲却觉得不太合适，正房一首是一大爷一家在使用，而且广西那边也没有这样的习俗。
“这事儿是不是得和一大爷商量商量，而且我觉得在芸儿自己屋里坐月子也挺好的。”
双方各执一词，互不相让，气氛变得有些紧张。
向南顺芸夹在中间，左右为难。
“三大妈，我知道您是为我好，可这事儿确实有点突然。我还是想尊重一大爷的意见，而且我也习惯在自己屋里。”
向南顺芸小心翼翼地解释。
三大妈听了，虽然心里不太乐意，但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顺芸摸着肚子，感觉小家伙在里面踢了一脚，像是在抗议这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“三大妈，妈，” 她捏着两人的手往一起凑，却被各自往回拽。
“这可怎么办，两边我都不想得罪。要不…… 我在正房住十天，再回自己屋住二十天？”
“那哪行！”
两大妈异口同声，说完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。
胡周幸福刚从外面买红糖回来，见这架势，赶紧把糖罐子往石桌上一放：“您二位先尝尝这红糖，供销社新到的，说是云南产的。”
他给三大妈递了块，又给顺芸母亲剥了颗糖。
“正房我们先收拾出来，要是顺芸住着不舒服，咱再搬回来，灵活着来嘛。”
三大妈嚼着糖，腮帮子鼓鼓的：“这还差不多，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但正房必须得先占着。”
顺芸母亲没说话，却悄悄把壮锦褥子往正房方向挪了挪。
这天傍晚，顺芸正靠在胡周幸福肩头看他画《胎儿图》，胡周小哈密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笔尖刚落在婴儿的小脚处，突然 “哎哟” 一声捂住肚子：“他动了！宝宝踢我了！”
胡周幸福的画笔 “啪嗒” 掉在颜料盘里，靛蓝颜料溅在顺芸的孕妇装上，像朵突然绽放的蓝莲花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，眼睛瞪得溜圆：“真的！他在跟我打招呼呢！”
从那天起，胡周幸福每天都要跟肚子里的宝宝说会话。
教他认颜料 ——“这是辰砂，像你妈旗袍上的桂花”。
给她读唐诗 ——“‘床前明月光’，以后爸爸教你画月亮”。
顺芸就笑着听着，指尖在他浓密的发间穿梭，心里像揣了罐蜜。
可夜深人静时，担忧还是会悄悄冒出来。
她摸着自己日渐笨拙的身体，想起母亲生弟弟时难产的情景，忍不住往胡周幸福怀里缩了缩：“幸福，我有点怕。书上说生孩子像过鬼门关……”
胡周幸福突然坐起来，点上马灯翻出本书：“你看，这是协和医院的《产科护理手册》，我托人从图书馆借的。
上面说现在医术进步了，只要按时检查，肯定没事。”
他给她念 “产前运动法”，声音温柔得像月光，“等周末我陪你去医院，让医生给你听听胎心。”
马灯的光晕里，顺芸看见他鬓角多了根白发，像宣纸上不小心滴的墨。
她突然想起刚认识他，他还是个连衬衫都熨不平的毛头小子。
如今却会记得给她泡红糖姜茶，会在她腿抽筋时整夜给她揉脚。
顺芸来院子里散步。
胡周幸福把院里的石凳搬到廊下，让她能随时歇脚。
赵大哥给煤炉加了个挡风板，怕烟味呛着她。
王大妈更是三天两头送鸡汤，汤里总卧着两只油亮亮的荷包蛋。
七个月时，西合院的老槐树开始落叶，顺芸的脚肿得穿不上布鞋。
胡周幸福就把自己的千层底布鞋改大了两号，鞋底纳得密密麻麻，说这样走路稳当。
他还在南厢房隔出间小卧室，糊墙的纸是他用淡赭石染的，说这样对眼睛好。
“我好开心能有我们的孩子”。
顺芸摸着肚子里那个活泼的小生命，突然有些哽咽，“可又有点担心。怕他长得不好看，怕他不聪明，更怕…… 给不了他最好的。”
胡周幸福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，慢慢揉着：“傻姑娘，他只要健康就好。再说，有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娘，有我这个会画画的爹，他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娃。”
他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，里面是邻居们送的礼物：王大妈做的小棉被、三大爷女儿织的毛衣、二大爷家孙子穿小的虎头鞋……
顺芸看着那些带着体温的物件，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。
窗外的月光落在木箱上，像层薄薄的银霜，映得那些小衣服亮晶晶的，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个粉雕玉琢的娃娃。
胡周幸福突然凑到她耳边，声音轻得像耳语：“我给宝宝起了个小名，叫‘小哈密’，顺顺圆圆。”
顺芸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，滚烫滚烫的：“好，就叫小哈密。”
夜深了，胡周幸福的呼吸渐渐均匀，顺芸却醒着。
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轻轻蠕动，像颗正在破土的种子。
未来的路或许有风雨，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会把颜料盘擦得干干净净、会把小肚兜绣得歪歪扭扭的男人，有满院邻居送来的温暖，她就什么都不怕。
月光淌过窗台上的槐叶筐，筐里的核桃是强强送的，说 “吃了补脑子”。
顺芸摸了摸筐底，那里藏着胡周幸福写的小纸条：“等小哈密出生，我就画一幅《三代同堂》，把咱爸妈也画进去。”
她笑着把纸条塞回筐里，指尖的暖意漫到心底，像揣了个小小的太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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