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冬的风卷着雪粒子撞在窗棂上,像群调皮的孩子在拍门。院里的老槐树落尽了叶,枝桠在暮色里伸着懒腰,被红灯笼的光晕染成暖暖的橙。顺芸往铁炉里添了块枣木疙瘩,火苗 “噼啪” 舔着炉壁,把满室的槐花茶香烘得愈发浓郁。
二大爷揣着瓶二锅头进门时,棉鞋上的雪化了半截,在青砖地踩出串湿痕。“刚去胡同口看了,” 他往炉边凑,手在火苗上烘得通红,“文化中心的灯笼都亮了,红得晃眼,比过年还热闹。”
石桌上摆着李婶做的糖火烧,王大妈的酱菜坛子敞着口,三大爷的算盘压着本磨破了角的账册。哈密的录取通知书被压在青花瓷盘下,烫金的字透过灯光,在天花板投下淡淡的影,像朵盛开的花。
“想想这西合院经历的风风雨雨,从拆迁危机到现在的繁荣,真不容易。” 二大爷抿了口酒,酒液在喉咙里滚了圈,带出串叹息,“还记得八三年那阵,推土机都开到胡同口了,是你三大爷揣着房产证往机器前躺,喊着‘要拆先拆我这把老骨头’。”
三大爷的算盘 “啪” 地合上,铜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“那天我数着推土机履带压过青石板的声响,每声都像砸在咱院的脊兽上,” 他往账册里翻,抽出张泛黄的纸,“这是当时的联名信,全院十三户的手印,红得像血,印在‘守护’俩字下面。”
顺芸往每个人杯里续茶,水汽模糊了眼镜片。“我记得您把祖传的砚台都当了,” 她往三大爷面前推了推糖火烧,“换了钱请专家来看梁架,说这是‘清中期典型西合院’,才保住了咱的根。”
王大妈的剪刀在红纸上顿了顿,纸屑落在膝头的蓝布帕上。“最险的是那年夏天,” 她往炉边挪了挪,“暴雨冲垮了西厢房的墙,是你二大爷带着小伙子们冒雨抢修,浑身泥得像泥鳅,嘴里还喊着‘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塌了’。”
李婶往炉里添了块红薯,甜香混着煤烟味漫开来。“墙修好那天,我蒸了两笼屉糖火烧,” 她的手指在烫伤的疤上划了划,“你二大爷烫了手都顾不上擦,说‘糖火烧比药膏管用’。”
一大爷一首没说话,这时突然往炉里扔了块木炭。火苗腾地窜高,照亮他眼角的皱纹,像槐树皮的纹路。“都是大家团结努力的结果,以后我们还要继续保持。” 他往哈密身边靠了靠,枯瘦的手在孩子头上轻轻拍,“当年你爸为了保这院子,跑坏了三双胶鞋,鞋底子磨穿了,就用麻绳捆着继续走。”
胡周幸福举着相机进来时,镜头上还沾着雪。“刚去拍了张院门口的雪景,” 他往桌上摆照片,画面里的 “鸿禧” 砖雕顶着层薄雪,像位戴白帽的老人,“专家说这砖雕是‘铁线篆’里的精品,全国找不出第二块。”
王大妈的剪刀突然加快了节奏,红纸上渐渐现出个小小的画板。“哈密刚学画时,把墨汁洒在三大爷的账册上,” 她往孩子手里塞剪纸,“当时三大爷举着算盘要打你,手到半空又落了,说‘墨香比墨污金贵’。”
哈密摸着剪纸笑,指腹蹭过上面的槐树叶。“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周先生工作室,” 他往炉边的火光里看,“先生让我画井台,我把石栏画成了方的,是李婶偷偷告诉我‘老石头被踩了百年,边角早圆了’。”
顺芸往炉里添了把茶叶,水汽里飘出淡淡的苦香。“建斌当年考大学,全院凑了七十二块五,” 她往二大爷面前推了推茶杯,“你把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木料卖了,说‘念书比盖房重要’。”
二大爷的脸在火光里红了半截,摆手说:“那孩子争气,现在成了中学老师,上周还来院里给孩子们补课,这叫啥?这叫善有善报。”
三大爷翻开账册,指尖在 “1985 年春” 那页停住。“那天哈密画的《初雪》被文化馆选上,” 他往纸上的红圈指,“卖了十五块钱,你非要分我五块,说‘三大爷的算盘帮我算过颜料钱’。”
李婶往红薯上撒了把白糖,滋滋的声响里,她突然抹起了眼泪。“去年冬天哈密发高烧,” 她往顺芸肩上靠了靠,“是你抱着他往医院跑,雪没到膝盖,你深一脚浅一脚,棉袄后背全冻成了冰壳子。”
胡周幸福的相机 “咔嚓” 响了声,拍下这温暖的瞬间。“院里的孩子,都是大伙的心头肉,” 他往照片上看,“你看这炉火,这笑脸,这才是家该有的样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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