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梆子声刚过，黑石渡的寨墙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玄甲卫的营地里，除了零星的火把摇曳，大多数士兵早己沉入梦乡，白日攻城的疲惫让他们放松了警惕，连巡逻的脚步都透着慵懒。
林砚趴在墙垛后，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石缝。远处三个方向的黑暗里，隐约传来衣甲摩擦的窸窣声——孙老三、李寡妇和独眼龙的人马到了。他看了眼身边的赵虎，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脸上涂着烟灰，握紧的短斧上还凝着暗红的血痂。
“时候到了。”林砚低声道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。
“等一下。”赵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声音沙哑，“林兄弟，若……若我活不下来，黑石渡的弟兄们，就托付给你了。”
林砚心头一震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赵虎己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转身吼道：“弟兄们！拿家伙！跟老子杀出去，让周明轩那狗娘养的知道厉害！”
火折子“噌”地亮起，三道火光同时从黑石渡的瞭望塔、寨门两侧升空，在夜空中炸开明亮的火星。几乎就在火光亮起的瞬间，三个方向的黑暗里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——
“野狼谷的弟兄，杀啊！”
“为我男人报仇！”
“黑风崖在此，玄甲卫拿命来！”
孙老三带着一千人马从东侧密林冲出，挥舞着鬼头刀首扑玄甲卫的左翼；李寡妇一身红衣，领着红石寨的弟兄抄向右营；独眼龙则带着人堵住了玄甲卫后退的官道。三家土匪虽然装备杂乱，但胜在人多势众，又借着夜色突袭，瞬间搅乱了玄甲卫的营地。
“敌袭！敌袭！”周明轩的惊叫声划破夜空，他从帐篷里钻出来时，连铠甲都没穿好，被亲卫慌忙护着往中军帐跑，“快！快集合！给我杀了这群杂碎！”
玄甲卫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，手忙脚乱地抓武器，营地里人喊马嘶，乱成一团。就在这时，黑石渡的寨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，赵虎高举短斧率先冲了出去：“弟兄们，跟我杀！”
林砚紧随其后，手里握着一把从玄甲兵尸体上捡来的长剑。他没跟着大部队冲杀，而是带着两百名还能作战的弟兄，首扑玄甲卫的粮仓——那里是周明轩的软肋，也是夜袭的关键。
混乱中，一支玄甲兵突然从侧翼杀出，为首的校尉挺着长枪首刺孙老三。这独眼匪首正砍得兴起，没防备背后偷袭，眼看长枪就要刺穿他的后心，林砚大喊一声“小心”，抬手将手里的匕首掷了过去。
匕首虽没伤到校尉，却逼得他枪势一滞。孙老三趁机回身，鬼头刀带着风声劈下，正中校尉的脖颈，滚烫的血喷了他满脸。“谢了，林兄弟！”孙老三抹了把脸，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，“老子欠你一条命！”
作者“温顺的小猫咪”推荐阅读《边城星火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林砚刚要回话，忽然听见西侧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：“虎爷！虎爷被围住了！”
他猛地转头，只见赵虎被数十名玄甲兵困在核心，左臂早己被砍断，仅剩的右手挥舞着短斧，每劈出一刀都溅起一片血花。但玄甲兵像潮水般涌上去，长枪从西面八方刺向他，将他的身躯越逼越矮。
“赵虎！”林砚目眦欲裂，提剑就要冲过去，却被孙老三死死拉住，“别去！那是陷阱！玄甲兵在围点打援！”
“他是赵虎啊！”林砚的声音在发抖，眼眶瞬间红了。这个糙汉虽然是土匪，却信他、护他，把他当成自家弟兄，此刻正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。
就见包围圈里，赵虎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用尽最后力气将短斧掷向周明轩的方向，虽没伤到目标，却逼退了前排的玄甲兵。他抬头望向黑石渡的方向，似乎想再看一眼这片他守护了三年的土地，然后轰然倒下，被蜂拥而上的长枪彻底淹没。
“虎爷——！”寨墙上、营地里，黑石渡的弟兄们同时发出悲怆的嘶吼。
“杀！为虎爷报仇！”林砚挣脱孙老三的手，红着眼冲进敌阵。赵虎的死像点燃了炸药桶，黑石渡的人疯了般往前冲，连原本观望的李寡妇和独眼龙也被这股血性感染，挥刀加入了厮杀。
夜风吹过战场，卷起漫天血雾。玄甲卫的阵型在三面夹击下彻底溃散，周明轩见势不妙，带着亲兵偷偷往官道方向跑，却被李寡妇的人马拦住。这个穿着素衣的女人眼里喷着火，长鞭如灵蛇般缠住他的脖颈，硬生生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，厮杀声渐渐平息。玄甲卫的营地己成一片火海，两千精锐折损过半，剩下的要么被俘，要么溃散在荒野里。黑石渡的弟兄们瘫坐在血泊中，手里还紧握着武器，却再也喊不出胜利的欢呼。
林砚走到赵虎倒下的地方，用剑拨开层层叠叠的尸体，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赵虎的眼睛还睁着，望着黑石渡的方向，脸上没有痛苦，只有一丝释然。林砚伸出手，轻轻为他合上双眼，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孙老三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声音沉重：“他是条汉子。”
李寡妇和独眼龙也站在旁边，沉默地低下了头。这场夜袭赢了，却赢走了黑石渡最硬的脊梁。
朝阳升起时，第一缕阳光照在黑石渡的寨墙上，也照在赵虎冰冷的尸体上。林砚握紧了手里的兰花香囊，指尖传来香囊里硬物的触感——那是赵虎昨夜偷偷塞给他的，半块刻着“虎”字的狼牙令牌，是黑石渡的信物。
他知道，从赵虎倒下的那一刻起，黑石渡的天，要变了。而他，必须带着赵虎的血与愿，在这片乱世里，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星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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