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承的指尖，在龙椅扶手的龙首上，停住了。
他盯着自己明黄色衣襟上那朵墨黑的牡丹，一种尖锐的割裂感，狠狠攫住了他的神魂。
昨夜，那个眼神冰冷，一语便将百年清流连根拔起的铁血帝王，是他吗？
记忆分明烙在脑海，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。
可感觉，却像隔着一层浓重的水雾，在看另一个人的戏。
他猛地抬头，看向身侧的柳如烟。
那张让他沉沦痴迷的脸，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。
可他的心脏，却毫无征兆地一阵绞痛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，从他脊椎骨的缝隙里，一寸寸钻了出来，刺得他血肉生疼。
“烟儿……”
萧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，他抬手想去按住剧痛的太阳穴。
“朕……刚才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柳如烟的手指己经落在了他的眉心。
那指尖温凉，带着一股幽异的香气，瞬间侵入他的脑海，强行抚平了那些翻涌的混乱。
“陛下，您只是太累了。”
她的声音柔媚如丝，轻易地渗透他每一个念头，每一个挣扎。
“为了这江山，也为了烟儿，您殚精竭虑，是时候歇歇了。”
萧承眼中的困惑与清明，如退潮般散去。
剩下的，是比先前更加浓稠、更加化不开的迷恋。
他捉住她的手，珍重地放在唇边亲吻。
“只要烟儿在，朕便永远不知疲倦。”
柳如烟回以微笑，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海。
警钟在她心中轰然敲响。
是反噬。
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真龙之气，在和她的秘术本能地抗争。
她绝不允许。
她绝不允许这件她最完美的武器，出现一丝一毫的清醒。
***
子夜，冷宫最深处。
腐烂的宫墙渗出潮湿的水汽，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草药苦味，钻入鼻腔。
柳如烟将一袋沉甸甸的金珠，推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干瘦身影面前。
“他开始反抗了。”
她的声音里没有情绪，像淬了冰。
“人心，才是这世上最难掌控的蛊。”
那个老婆婆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笑声，她张开嘴，露出一个光秃秃的、黑洞般的牙床。
“你以为那是谁？那是真龙天子！他血脉里的皇气，天生便克制一切阴邪之术。你能控他一时，难道还想控他一世？”
柳如烟的指甲，狠狠掐进掌心的嫩肉里，留下深深的血痕。
她感觉不到疼。
“我要一个法子，让他永不挣脱。”
“有。”
老婆婆浑浊的眼珠里，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。
“以他的七情六欲为薪柴，以你的心头血为火焰，将他的神魂，一寸寸炼进你的骨子里。”
“从此，你的喜怒，便是他的生死。你让他笑，他绝不敢哭。你让他死，他便会含笑饮下毒酒。”
老婆婆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，如同鬼魅的低语。
“但代价是，他的精、气、神，都会被你这团火烧得一干二净。他会迅速衰老，枯萎。或许三五年，或许……更快。一具被榨干的皮囊，一件很快就会报废的武器，你确定还要？”
柳如烟的脸上，连半分犹豫都没有。
她要的是绝对的权力，哪怕这权力短暂如夏夜的昙花。
作者“紫气东来黄貔貅”推荐阅读《媚骨摄政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教我。”
***
回到寝殿，柳如烟从萧承的贴身衣物中，取出那枚他从未离身的龙纹玉佩。
玉佩还带着他的体温。
她面无表情地咬破指尖。
一滴殷红的血珠，滴落在温润的玉上，像有生命一般，迅速沁入其中，消失不见。
她口中吐出古老而诡异的音节。
殿内的烛火，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，开始疯狂摇曳。
墙壁上，她的影子被拉长、扭曲，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，将龙床的影子彻底吞噬。
她炼化的，从来不是什么爱人。
而是一件，绝对顺从的兵器。
***
翌日，御书房。
萧承呆滞地坐着，眼神空洞，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。
他像一尊华美的人偶，正等待着主人的指令。
首到柳如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亮，那是一种毫无杂质的、近乎于信仰的孺慕与依赖。
柳如烟缓步走到他身前，随手拿起一份奏本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“兵部侍郎赵谦，上奏弹劾臣妾私见外臣，意图染指兵权。”
她将奏本递到他面前。
萧承看都没看奏本一眼，目光只痴痴地追随着她的脸。
“他……该死。”
他的声音迟缓，单调，像一具提线的木偶在说话。
他拿起朱笔，手腕僵硬地在奏本上批下两个字。
赐死。
柳如烟静静看着，心中那片虚无的空茫，终于被一种名为“掌控”的灼热感所填满。
她注意到，他写完字后，握笔的手在极轻微地颤抖。
他眼下的乌青，也比昨日更重了些。
——耗尽而死。
老婆婆的话在耳边回响。
柳如烟的心里没有半分怜悯，只有越发急迫的冷酷。
这具傀儡的寿命，不长了。
她必须在他彻底崩塌前，扫清所有障碍，登上权力的最高处。
***
最后一个敢在朝堂上首言上谏的御史大夫，被侍卫拖拽到萧承面前。
“妖妃祸国！陛下！您被奸佞蒙蔽了！您醒醒啊！”
老臣声嘶力竭，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，血肉模糊。
萧承坐在龙椅上，面无表情，仿佛那泣血的呼喊，只是殿外的一缕风声。
柳如烟没有说话。
她只是抬起手，用涂着丹蔻的指尖，若有似无地，轻轻拂过萧承的手背。
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。
萧承的身体却猛地一震，那双空洞的眼睛里，骤然翻涌起狠戾的杀气。
他抬起一根手指，缓慢而无比坚定地，指向殿下的老臣。
“凌迟。”
两个字，没有丝毫温度，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冻结。
老臣绝望的咒骂声被死死堵住，很快便消失在了殿外。
柳如烟俯下身，红唇贴近萧承的耳朵，吐气如兰。
“陛下，这下，终于彻底清净了。”
萧承缓缓转过头，脸上浮现出一个孩童般纯粹而满足的笑容。
他亲昵地将头靠在柳如烟的肩上，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倦鸟，闭上了眼睛。
只是无人看见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，柳如烟的眼神，比殿外的寒冬，还要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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