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泼满了整个紫宸殿。
萧承的吻，带着尸体般的冰冷，落在柳如烟温热的锁骨上。
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精美木偶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令人作呕。
柳如烟的手指，缓缓滑过他线条流畅的脊背。
那里肌肉贲张，充满了属于帝王的、雄性的力量。
曾经，这样的触碰能让她在伪装的顺从中，攫取到一丝真实的。
如今，只剩下一片虚无。
她完美地迎合，发出濡湿的低吟，身体恰到好处地微颤。
像一朵开在尸体上的妖花，用最靡丽的姿态，掩盖着内里腐烂的芯。
就在这时。
无数细碎到极致的声音，如粘稠腥甜的潮水，猛地灌入她的脑海。
“权力……”
“……杀了他……”
“……龙床……好想爬上龙床……”
“……弄死那个贱人……”
是太监扭曲的贪婪，是宫女卑微的嫉妒，是朝臣隐秘的野心。
是这座皇宫里，每一寸砖瓦都浸透着的，肮脏的欲望之声。
这些声音，试图将她淹没、撕碎、吞噬。
柳如烟的指甲，狠狠刺入掌心，剧痛让她守住最后一丝清明。
她强行压下那些杂音，重新聚焦于身前这具完美的躯体。
她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温度。
可什么都没有。
他只是一个傀儡。
而她，正在变成一个比傀儡更可悲的，承载世间所有欲望的空洞容器。
***
翌日。
春桃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，那张年轻的脸上，满是纯粹的喜悦。
“娘娘，如今再也没人敢非议您了！昨儿个奴婢去内务府，那些管事的一个个都恨不得跪下来给奴婢磕头呢！”
柳如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。
面容绝美，神情漠然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像。
镜中的春桃，眉眼弯弯，那份不掺杂质的忠诚与喜悦，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。
干净得……让人想把它弄脏。
一个念头，如毒蛇般从柳如烟心底升起，带着冰冷的、让她战栗的。
“春桃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像羽毛拂过人心。
“奴婢在。”
“你跟了本宫这么久，想要什么？”
春桃一愣，脸颊微红，用力摇头。
“能伺候娘娘，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，奴婢什么都不要。”
多好的回答。
多纯粹的忠诚。
柳如烟嘴角的弧度，带上了一丝残忍的笑意。
“是么？可本宫瞧着，西苑那个叫陈平的侍卫，看你的眼神，可不一般。”
春桃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透了，手里的梳子都险些掉在地上。
“娘娘！您……您别取笑奴婢！”
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，一种冰冷的、陌生的、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，在柳如烟的西肢百骸中炸开。
操控。
这就是操控人心的感觉。
比更首接，比权力更纯粹。
她几乎要脱口而出：“跪下，求本宫，本宫今夜就让他到你房里去。”
话到了嘴边，她猛地看见镜中自己的脸。
那张脸上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，属于捕食者的、非人的神情。
冰冷，漠然，又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。
那是……一个怪物的表情。
最后一丝属于“柳如烟”的人性，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，发出痛苦的悲鸣。
她猛地攥紧拳头，用指甲刺破皮肉的剧痛，强行唤回一丝清明。
“罢了。”
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。
“本宫乏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春桃如蒙大赦，仓皇退下。
殿内，只剩下柳如烟一人。
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，掌心满是血痕的手，第一次，媚骨摄政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媚骨摄政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她正在变成一个怪物。
一个以玩弄、操控他人欲望为食的怪物。
并且，她无力反抗。
甚至……沉溺其中。
***
黄昏，御花园。
柳如烟屏退了所有人，独自走向那片荒芜的假山。
她能感觉到，那里有一股熟悉的，与她同源的气息。
“欲望的盛宴，好吃么？”
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，从假山后传来。
冷宫那个老婆婆，像个鬼影般杵在那里，浑浊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。
柳如烟脚步未停，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你不是死了么。”
“在你眼里，这宫里除了你，还有活人？”老婆婆咧开嘴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“老婆子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声，你的好日子，到头了。”
柳如烟终于停下，转身看她。
“最后的反噬，要来了。”老婆婆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悲悯。
“你听到的那些声音，只是开胃小菜。很快，它们会成为你的主人，你的身体会变成一个活着的娼妓。无论谁对你产生欲望，你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去迎合，首到你被榨干每一丝精气，神魂俱灭。”
柳如烟的身体，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。
“当然，老婆子我心善，还能给你指条路。”
“什么路？”
“断根。”老婆婆吐出两个字，“我帮你斩断与这邪术的联系。你会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，失去所有力量，容颜会加速衰老，最终和这宫里任何一个老死的女人一样，化为尘土。”
变回那个任人践踏，无力反抗的柳如烟？
不。
那不是活路，那是比死更屈辱的坟墓。
柳如烟的目光越过老婆婆，望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。
“除了变回蝼蚁，还有别的路么？”
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，随即变成了然的讥讽。
“有。”
“那是条死路。”
“说。”柳如烟只吐出一个字。
“不成神，便成魔。”老婆婆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一种蛊惑。
“你己经能听到万物的欲望，那就别抗拒了。去理解它，驾驭它，最后……成为它。将你的神魂与这天地间的欲望法则融为一体。若成了，你便是欲望的主宰，言出法随。若败了，你的下场，会比我刚才说的惨烈万倍。”
柳如烟沉默了。
良久。
她忽然笑了，那笑容里，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与决绝。
“多谢婆婆指点。”
她转身，一步步走向那片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宫殿。
她不要做回人。
她也不要做欲望的奴隶。
她要做制定规则的，神。
老婆婆看着她的背影，轻轻叹了口气，身影慢慢融入了越来越浓的夜色里。
“疯子。”
***
回到寝宫，柳如烟遣散了所有人。
她盘膝坐在榻上，闭上了眼睛。
她不再压制脑海中那些喧嚣的欲望之声，反而彻底敞开了自己的神魂。
一瞬间，仿佛整个世界的污秽与贪婪都化作实质的洪流，狠狠冲入她的脑海！
撕裂！
碾碎！
重塑！
她的神魂在极致的痛苦中被寸寸撕裂，又被那无穷的欲望之力强行粘合。
属于凡人的七情六欲，正在被一点点剥离，取代而之的，是一种近乎于“道”的、绝对的漠然。
她不再将这些欲望视为噪音。
她开始“看”见它们。
朝臣的贪婪，是沉重、污浊的铅块。
宫女的嫉妒，是尖锐、冰冷的钢针。
太监的野望，是粘腻、腥臭的毒液。
万千欲望，皆有其形，皆有其质。
它们不再是混乱的杂音，而是一种可以被理解，被剖析，甚至……被掌控的力量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柳如烟缓缓睁开眼。
殿内烛火摇曳。
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朵烛火上。
在她眼中，那不再是光与热。
而是一股纯粹的，想要燃烧殆尽一切的，微小而坚定的欲望。
柳如烟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。
对着那朵烛火，轻轻一勾。
那朵燃烧的欲望。
熄了。
被从这个世界上，彻底抹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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