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“你，敢吗？”钉在原地。
死寂。
风声都像是被掐断了，这破败院落里的一切都凝固了。
柳如烟没有回答。
她用行动回答。
抬脚，往前走。
鞋跟碾过地上的碎石，发出“咔、咔”的轻响，在这片死寂里，一下下敲在人的心上。
她体内的狂躁沉寂下去，五脏六腑却传来一阵恐怖的抽空感。
不是饿，是空。
像是有个无底的窟窿在胸膛里，要把她的血肉、骨头、神魂，都一并吸进去。
而那口井，就是填满这个窟窿的唯一答案。
井口冒出的寒气，此刻再感觉不到冰冷。丝丝缕缕地缠上脚踝，顺着肌肤往上爬，所过之处，滚烫的肌肤竟泛起一层细密的战栗。
一种痒，从骨头缝里钻出来，让她脚跟发软，差点站不稳。
她停在井边。
井沿的青苔滑腻，在惨淡的月色下，泛着一层湿漉漉的油光。
“当它的主人，还是当它的食物？”柳如烟开口，嗓音干涩，却藏着一股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。
“有差吗？”婆子佝偻的背脊似乎首了那么一丝，那双眼睛里，是古井无波的平静。
“当然有差。”柳如烟笑了，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，尝到了自己残留的血腥味，“一个是吃，一个是被人吃。这买卖，我可不能做亏了。”
她不再看那婆子，低头，望向那片纯粹的黑暗。
深渊之下，仿佛有无数贪婪的视线投射出来，在审视她，也在欢迎她。
欢迎一个，更饥饿的同类。
“我的念头……”她一根手指点在唇上，姿态竟有些妖异，“早就饿疯了。总得喂点什么，不然，它们可就要先吃了我这个主人。”
话音未落，柳如烟的动作很轻，她没有跳，而是侧身坐上井沿，两条腿首接悬在了黑暗上方。
冰凉粗糙的石头贴上大腿皮肤，她舒服得几乎要哼出声。
那股寒气更放肆了，像活物一样钻进她的裙摆，贪婪地舔舐着她的小腿肚，带来一阵阵让她头皮炸开的麻痒。
身体里的空洞，被这股寒气一撩拨，瞬间扩大了百倍，疯狂地尖啸着，索取着。
“疯丫头。”婆子终于又开了口，声音听不出情绪，“你会炸开的。被活活撑爆。”
“那就在炸开之前……”柳如-烟仰起头，看的不是天上的残月，而是这皇宫的轮廓，是这困住她半生的牢笼。
她的脸上，是一种癫狂的虔诚。
“把这天，也一起吞了！”
她没再给婆子说话的机会。
闭上眼，身体向后一倒。
没有尖叫，没有半分犹豫。
坠落。
主动，且决然。
井下没有传来预想中的闷响，只有一声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轻微“嘶啦”声，然后，一切归于死寂。
连同井口冒出的寒气，都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院子里，又只剩下婆子一个人。
她站在原地，纹丝不动，像一尊风干的石像。
许久。
“呵。”
一声轻不可闻的笑，从她满是褶子的喉咙里溢出。
“这碗……倒是个铁的。”
她弯下腰，重新捡起那把光秃秃的扫帚。
一下。
又一下。
扫着地上本就干净的青石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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