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口那圈血红藤蔓上，漆黑的花苞动了动。
那些花苞的形状，就是一只只人耳，此刻正对着院内唯一的心跳声，微微翕张。
婆子双膝一软，跪了下去。
她衰老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筛子，牙关打颤，磕出“咯咯”的轻响。
这不是怕。
是兴奋。
是凡人熬了一辈子，终于亲眼看到神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狂喜。
井沿上，探出了一只手。
那手莹白，纤细，指甲盖是淡淡的粉色。
上面没有泡烂的死皮，没有挣扎的血痕，干净得不像刚从一口淹死人的井里伸出来。
柳如烟从井中“走”了出来。
她身上没沾一滴水。
洗到发白的旧宫装，此刻平整挺括，紧紧贴着她玲珑的身体曲线。
她赤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，落地无声。
婆子抬起头，浑浊的老眼死死锁定在她身上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。想喊，想叫，想赞美，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。
“神……”
她用尽全力，才从喉咙底挤出这一个字。
柳如烟的目光扫了过来。
那眼神里空空荡荡，却让婆子感觉自己被扒光了。身体里每一条肮脏的欲望，脑子里每一个龌龊的念头，都被这道目光照得一清二楚。
她感到羞耻，又渴望被看得更深。
柳如烟朝她走近。
“神？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沙哑，钻进婆子耳朵里，激得她尾椎骨一阵酥麻。
她俯身，嘴唇凑到婆子耳边。
“神，也会饿。”
这五个字，是一道滚烫的烙印，首接烫在婆子的魂上。
婆子身体猛地一僵，随即，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，绽开一个扭曲的、欣喜若狂的笑容。
她懂了。
这是神对她天大的恩赐！
“老奴……”她把头磕下去，额头砸在石板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“老奴，愿做您……第一口点心！”
柳如烟首起身。
胸口那个古老的空洞，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，催她吞掉眼前这个干瘪却虔诚的灵魂。
但柳如烟的意志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媚骨摄政 是一根冰针，瞬间刺穿了这股躁动。
她伸出手，指尖挑起婆子的下巴，逼那张老脸看向自己。
“点心？”她笑了，嘴角一个冰冷的弧度，“太小了，塞牙缝都不够。”
婆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了。
柳如烟的指尖，从她的下巴滑到她浑浊的眼球上。
“我要的，是你这双看过宫里六十年肮脏事的眼睛。”
指尖又移到婆子的耳朵。
“是你这副听惯了所有阴谋诡计的耳朵。”
最后，她的手掌，轻轻贴在了婆子的天灵盖上。
“是你这颗，装满了皇城所有秘密的，卑贱又聪明的大脑。”
婆子脸上的狂热和错愕，瞬间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彻底解脱的平静。
她的身体，从脚开始，变得透明。
没有血肉模糊，没有惨叫。
她一生的记忆、见闻、算计，都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数据流，被柳如烟的手掌鲸吞，源源不断地吸进她的身体。
“原来……这才是……永生……”
婆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，整个人化作点点微光，彻底消失。
院子里，风吹过。
井口的血藤和人耳花苞，同时化为飞灰。
那口井，又变回了那口平平无奇的枯井。
柳如烟闭上眼。
婆子六十年的记忆——宫里每一块砖的来历，每一个主子的秘闻，谁和谁有仇，谁是谁的狗——海量的信息洪流冲进她的脑子。
那股庞大的饥饿立刻将其包裹，咀嚼，消化。
下一秒，这些就都成了她自己的本能。
柳如烟再次睁开眼。
那双眸子里，沉淀着六十年的宫廷风霜。
她抬起手，用一种极其老练的姿态，理了理鬓边的一缕碎发。
这个小动作，属于刚才那个婆子。
现在，也属于她了。
她转身，走向院门。
沉重的木门在她靠近的瞬间，门栓“咔哒”一声，自己弹开了。
柳如烟推门，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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