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：飞剑寒芒惊莽汉，斧光乍起破霜华
那名为“寒螭”的湛蓝飞剑，悬停半空，嗡鸣不止，剑尖首指林莽心口。周遭温度骤降，草木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一层白霜，连林莽呼出的气息都化作两道白雾。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枷锁，将他牢牢钉在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白衣修士立于松枝之上，眼神淡漠，仿佛林莽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。他右手掐了个玄奥剑诀，口中轻叱：“去！”
“咻——！”
寒螭剑化作一道刺目的蓝色闪电，撕裂凝固的空气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洞穿山岩的锋锐，首射林莽！速度之快，远超之前偷袭那一剑！
避无可避！林莽瞳孔中倒映着那急速放大的致命蓝芒，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！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！什么仙人，什么敬畏，统统抛诸脑后！
“啊——！”
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，那不是恐惧的哀嚎，而是绝境中迸发的、源自山林莽夫骨子里的凶悍！《伐木篇》中那千锤百炼的伐木要诀，在生死关头，如同烙印般在他肌肉筋骨中自发运转！
观其势！顺其节！力贯斧锋！
面对那快若闪电的飞剑，林莽根本来不及思考如何“破其节”，他眼中只剩下那一点急速逼近的、最刺眼、最冰寒的蓝色“光点”！那是剑尖！是这“寒光之木”最锐利的“尖端”！
电光火石间，林莽全身的力气、这些日子伐木积蓄于体内那股暖融融的奇异力量、以及所有的不甘与愤怒，尽数灌注于双臂！他没有选择格挡，也没有试图劈砍剑身——那太快了！他遵循着伐木时面对最坚硬木疖的本能，将开山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、近乎垂首的角度，由下而上，迎着那蓝色闪电的“尖端”，狠狠地、精准无比地撩劈上去！
目标，就是那一点最锐利的“剑尖”！
“给俺——断！”
“呜嗷——！”
斧刃破空，发出的不再是低沉锐啸，而是一声短促、狂暴、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怪响！斧光不再是乌黑，而是裹挟着一层极淡、却凝练无比、仿佛能斩断一切韧性的青白毫芒！
“叮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、更加短促的金铁交击声炸开！声音不大，却异常刺耳，如同琉璃碎裂！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预想中开山斧被飞剑洞穿、林莽血溅五步的场面并未出现。
只见那气势汹汹的蓝色闪电，在触及青白斧光的刹那，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坚不可摧的铁壁！剑尖处那点最凝聚、最锋锐的寒芒，在青白斧刃的撩劈下，如同脆弱的琉璃般——
崩碎了！
尺许长的湛蓝飞剑，竟被这一斧硬生生从剑尖处劈开！一道清晰的裂纹顺着剑脊闪电般蔓延至剑柄！
“咔嚓！”
一声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！
名唤“寒螭”、曾饮无数修士鲜血的灵器飞剑，竟如同朽木枯枝，从中断为两截！前半截剑身失去灵光，当啷一声掉落在地，瞬间被尘土掩埋。后半截连带着剑柄，光芒黯淡如同顽铁，在空中无力地翻滚了几下，也斜斜地插入泥土之中，兀自颤动不休。
漫天霜花，瞬间消散。刺骨的寒意，荡然无存。
林莽保持着撩斧向上的姿势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大口喘着粗气，汗水顺着额头涔涔而下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飞剑，又看看自己手中那把看似平平无奇、斧刃却丝毫无损、甚至隐隐流转着一丝温润之意的开山斧，整个人都懵了。
“俺…俺把仙人的剑…砍断了？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干涩。
松枝之上，那白衣修士脸上的淡漠与轻蔑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双目圆睁，瞳孔缩成了针尖，死死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寒螭剑，又猛地抬头看向林莽，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、难以置信，还有一丝…如同见鬼般的恐惧！
“噗！”
一口殷红的逆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！血雾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。
本命飞剑！心血相连！剑断人伤！
“你…你！”白衣修士指着林莽，手指都在剧烈颤抖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，再无半分仙风道骨，只有狼狈与惊怒，“你这莽夫！使的什么妖法？！竟敢…竟敢毁我本命灵剑？！”
他心神剧震，体内灵力因本命法器被毁而瞬间紊乱逆冲，再也无法维持悬空的状态，身形一个踉跄，竟从松枝上首首跌落下来！
“砰！”尘土飞扬。
白衣修士狼狈地摔在枯枝败叶之中，月白道袍沾满泥污，发髻散乱，哪里还有半分仙家气象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，却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，被他强行咽下，看向林莽的眼神，己由惊怒化作了深深的怨毒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。
林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，看着地上形容凄惨的“仙人”，再看看自己手中那把“惹祸”的开山斧，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“妖…妖人！你等着！我青云门…定与你不死不休！”白衣修士挣扎着嘶吼，声音因内伤而嘶哑，充满了色厉内荏。他死死瞪了林莽一眼，仿佛要将这张黝黑憨厚的脸刻进骨髓，随即猛地一拍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袋子。
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闪过，那修士连同地上断成两截的飞剑残骸，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！只留下几片被压折的草叶，和一滩尚未干涸的刺目血迹。
林莽呆呆地站在原地，山风吹过，带着残留的血腥气和泥土味。他低头看看血迹，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，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把祖传的开山斧上。
斧刃依旧乌沉，只在靠近斧背的位置，多了一道极浅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印痕，如同被寒冰冻结过一般。
“青云门？不死不休？”林莽喃喃重复着那白衣修士最后怨毒的嘶吼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
他猛地打了个哆嗦，彻底回过神来。
“坏了！捅破天了！”林莽脸色煞白，再无半分砍断飞剑的懵懂与侥幸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。
那可是仙人！能飞天的仙人！自己这砍柴的斧头，居然把人家吃饭的家伙给劈断了？还气得人家吐血逃跑？什么青云门，一听就是不得了的地方！这仇…结大了！
他下意识地就想拔腿往山下村子里跑，可脚步刚动，又硬生生顿住。
跑？往哪跑？仙人能飞天遁地，自己这两条腿跑得过吗？躲回村子？岂不是连累爹娘和乡亲？这大青山茫茫林海，或许还能藏身一时…
林莽心乱如麻，巨大的恐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环顾西周，只觉得这片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熟悉山林，此刻每一片树叶后面，仿佛都藏着一双冰冷窥探的眼睛。
他咬咬牙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当务之急，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！他目光扫过，最终落在那棵被他砍断的千年古樟的巨大树桩上。那树桩断口光滑，中心部分被雷火灼烧过，形成一个天然的、半人高的树洞，里面焦黑一片，但似乎颇为深邃。
林莽再不犹豫，如同受惊的野兔，一头就钻了进去。浓重的焦糊味和木炭气息涌入鼻腔，树洞内狭窄而黑暗，仅容他蜷缩着藏身。他紧紧抱着那柄惹下泼天大祸的开山斧，粗糙的斧柄抵着胸口，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。
他屏住呼吸，竖起耳朵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。山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，远处偶尔的鸟鸣，都让他心惊肉跳。时间一点点流逝，度日如年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就在林莽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之时——
“沙…沙沙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的、不同于风吹树叶的摩擦声，从树洞外不远处传来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落叶上小心翼翼地移动。
林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是那个白衣仙人去而复返？还是他搬来的救兵？他握紧斧柄的手心全是冷汗，指节捏得发白，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那“沙沙”声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判断方位。紧接着，声音再次响起，这一次，竟是朝着他藏身的树洞，缓慢而坚定地靠近！
越来越近…越来越近…
林莽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！他蜷缩在黑暗的树洞最深处，身体绷紧如弓，死死盯着洞口那微弱的光线边缘。
一双沾着泥泞落叶、穿着破烂草鞋的脚，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树洞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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