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德发药仓的铁锁锈得发红，挂在门环上像块干涸的血痂。秦羽缩在对面屋脊的暗影里，鼻尖萦绕着从仓缝溢出的浓浊气味——当归的辛香混着党参的甜腻，底下却翻涌着一股酸腐的霉潮气，像暴雨前堆满烂菜叶的泥塘。
“西南角第三个麻袋。”林晓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，压得极低，“我查过进货单，他今晚该盘库。”
瓦片在秦羽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。他像壁虎贴着屋脊游移，指尖扣紧砖缝。下弦月的光是冷的，照得赵德发油亮的脑门在仓门口反着光。
“动作麻利点！”赵德发踹了一脚伙计的屁股，唾沫星子飞溅，“发霉的归尾掺到新货底下！还有虫蛀的黄芪……啧，都搬济世堂后墙根去！”
秦羽瞳孔骤缩。后墙根！难怪……那些野猫翻倒的麻袋！他摸出手机，镜头对准仓门。夜视模式里，赵德发脸上每道横肉都在阴影里蠕动。
“掌柜的……”伙计抱着麻袋，声音发颤，“济世堂那小子今天差点用桑枝钉穿人脚！咱们这么干……”
“怕个球！”赵德发啐了一口，“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！陈老头死了，谁给他撑腰？等明天记者一来——”他忽然噤声，狐疑地西下张望。
秦羽屏息缩进烟囱后的阴影。冷汗滑进衣领。赵德发要引记者？
仓门“吱呀”关上，铁锁“咔哒”落栓。脚步声远去。秦羽等了足有十分钟，才狸猫般滑下屋脊，落地无声。仓门锁得死，但墙角狗洞的铁栅栏锈蚀了大半。他削瘦的身形堪堪挤过，粗粝的铁锈刮得肩胛生疼。
仓库里是令人窒息的黑暗。手电光柱切开浓稠的夜，光尘在霉味里狂舞。秦羽首奔西南角——三个鼓胀的麻袋堆成小山。他割开捆绳，抓出一把当归。
入手粘腻！本该干燥的根条表面渗出暗黄油渍，浓烈的药香下，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首冲脑门！秦羽胃里一阵翻搅。硫磺熏蒸……这是把毒药当补药卖！他抖着手扒开麻袋，更多发黑发霉的药材暴露在光下：板结的党参、蛀空的黄芪、染着蓝绿霉斑的茯苓……
“滋啦——”耳机突然爆出电流锐响！
“秦羽快撤！”林晓的声音炸开，“赵德发带人回来了！有刀！”
手电光瞬间熄灭！黑暗如墨汁灌满鼻腔。秦羽抓起一把硫磺当归塞进证物袋，转身扑向狗洞！仓库门锁己在哗啦作响！
“小兔崽子！”赵德发的咆哮裹着铁门撞墙的轰响炸开，“给老子剁了他的手！”
秦羽半个身子刚挤出狗洞，头皮骤然剧痛！一只大手揪住他头发狠狠往后拽！他反手将证物袋塞进墙缝，屈肘猛撞身后人软肋。那人惨嚎松手。秦羽趁机滚出窄巷，发足狂奔！
夜风在耳边呼啸，身后脚步声、咒骂声穷追不舍。巷口路灯的光晕在眼前晃动，他看见了林晓的自行车——
“这边！”林晓从墙后闪出，一把将他拽进更深的窄巷！两人后背紧贴阴湿的墙壁，心脏在黑暗中狂擂。追骂声从巷口掠过，奔向远处。
粗喘稍定。秦羽摸出墙缝里的证物袋。硫磺味混着当归的辛香，沾满他汗湿的掌心。
“够送他进去吗？”林晓凑近看，发梢扫过秦羽汗津津的脖颈。
秦羽摇头：“他敢这么干……上面肯定有人。”他摊开手掌，月光下，几点深蓝碎屑粘在指腹——是从仓库麻袋内壁刮下来的。
林晓指尖捻过碎屑，忽然凑近鼻尖：“……靛蓝染坊的料子？赵德发小舅子就在染坊！”
巷口传来一声野猫凄厉的嚎叫。秦羽猛地攥紧证物袋，碎屑刺进掌心。他抬眼望向巷子尽头——惠民堂二楼那扇窗还亮着灯，赵德发臃肿的影子映在帘子上，像一头蛰伏的兽。
“染坊……”秦羽声音淬着夜露的寒气，“他跑不了。”
月光漫过墙头，照亮林晓骤然绷紧的侧脸。她突然按住秦羽肩膀，将他更深地压进阴影里。
惠民堂二楼的窗帘掀开一角。赵德发举着电话站在窗前，目光毒蛇般扫过空巷，最终钉在他们藏身的黑暗角落。
他咧嘴一笑，黄牙在月光下森然反光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SYB6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