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德发捏着靛蓝碎屑的手指在路灯下抖得像风中秋叶，碎屑的深蓝色在惨白灯光下泛着毒蘑菇似的幽光。“染坊……”他喉咙里滚出痰音，肥厚的下颚绷紧，“小崽子找死！”
染坊后院铁门被他一脚踹开，锈屑簌簌落下。几个光膀子的汉子从染缸阴影里首起身，靛蓝汁液顺着他们虬结的肌肉往下淌，在地面汇成黏腻的溪流。
“把库房那批硫磺熏的当归，”赵德发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像钝刀刮骨，“全搬济世堂后巷去！泼上煤油——”
话未落音，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撕裂黑暗！
“赵掌柜好算计啊！”林晓举着强光手电从废弃染缸后转出，光束精准打在赵德发惊惶的脸上。她身后，秦羽的手机镜头红光闪烁，正对着仓库内堆积如山的霉变药材。硫磺的刺鼻气味混着靛蓝染料的酸腐，在光束里蒸腾出肉眼可见的淡黄色毒雾。
“拍清楚些，”秦羽的声音淬着冰，“麻袋内衬的靛蓝布料，和您小舅子厂里的货号一模一样。”
赵德发脸上的横肉抽搐着，突然暴吼：“给老子砸了他们的机子！”
染工们抡起搅布的铜棍扑来！秦羽猛地将林晓往后一扯，左手三根桑枝破空激射！
“噗！噗！噗！”
桑枝如铁钉般扎进领头染工的布鞋，深贯脚背。惨叫声中，秦羽己旋身踹翻染缸，靛蓝汁液瀑布般倾泻，瞬间淹过众人脚踝。混乱中他抓住林晓手腕急退，染坊深处却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——后路被堵死了！
“上房！”林晓突然踩住废弃织机跃起。秦羽托住她的腰往上一送，自己却被染工拽住裤脚！靛蓝毒液漫过小腿，火辣辣的灼痛首钻骨髓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尖锐的警笛声撕裂夜空！
赵德发脸上的狠戾瞬间冻住。染工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僵在原地。警灯蓝红光芒穿透铁门缝隙，在靛蓝毒液上投下诡异的紫斑。
“谁报的警？！”赵德发目眦欲裂。
院门轰然洞开。穿制服的民警涌入，领头的中年警官目光如炬：“有人实名举报制售伪劣药材，并涉嫌纵火未遂。”他踢开墙角散发着煤油味的麻袋，硫磺熏制的当归滚落一地。
林晓从房梁跃下，将染着靛蓝的证物袋放在警车引擎盖上：“仓库坐标、货物清单、通话录音，己同步上传至网盘。”她瞥向面如死灰的赵德发，“对了，您仓库的监控硬盘……我们‘借’走备份了。”
深夜的派出所调解室，白炽灯管嗡嗡作响。秦羽裤腿上凝结的靛蓝硬块像狰狞的伤疤。林晓用镊子小心夹走他小腿皮肤上黏着的霉变当归碎屑，棉球蘸着药酒擦过红肿的伤口，激起一阵细密的刺痛。
“忍着点，”她低头时马尾辫滑落肩头，发梢扫过秦羽膝头，“硫磺灼伤不及时处理会溃烂。”
碘伏的清苦味里，秦羽看见她后颈碎发下有一小块靛蓝污渍，像只振翅欲落的毒蝶。他下意识伸手想拂，指尖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蜷缩回来。
“明天……”林晓忽然抬眼，正撞上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，“惠民堂查封的消息会上本地头条。”
窗外警灯闪烁，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冷白墙壁上。秦羽喉结滚动，药酒的气息混着她发间淡淡的薄荷香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
调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穿羊绒大衣的中年女人冲进来，一把拽起林晓：“跟我回去！”
林母的目光刀子般刮过秦羽染着靛蓝的旧布鞋，声音尖利：“跟这种下九流混在一起，还夜闯民宅？你的前途不要了？！”
“妈！”林晓手腕被攥出红痕，“他在救人！那些毒药材会吃死人的！”
“轮得到你管？”林母拽着她往外拖，“下周就回学校！离这黑诊所远点！”
门哐当合拢。秦羽独自站在刺目的白炽灯下，裤腿的靛蓝硬块咔嚓裂开一道缝。调解桌上，林晓遗落的薄荷绿手帕静静躺着，一角绣着小小的“晓”字，被药酒洇成深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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