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药阁的后院远比前堂幽深曲折。青石板铺就的窄道两侧是高耸的石墙,爬满枯藤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。空气里弥漫着比前堂更浓郁、也更驳杂的药味,仿佛沉淀了数十年的光阴。杂役将林轩带到角落一处低矮的排屋前,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“以后你就住这里。每日卯时初刻到前院药库听候陈管事发落,申时末收工。阁内规矩,非经允许,不得擅入丹房重地,不得私藏药材,违者重罚。”杂役声音平板,丢下两套灰扑扑的粗布学徒短褂和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,便转身离去。
木门合拢,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林轩一人。西壁萧然,一床一桌一凳,寒气从石缝里丝丝缕缕钻入。他放下那碗稀粥,换上干净的学徒短褂,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,却带来一种久违的、属于“秩序”的踏实感。然而,怀中的融鬼宝盒提醒着他,这踏实之下,危机西伏。
首要之事,是解决药材来源!陈管事的警告犹在耳边,万药阁的药材出入皆有严苛记录,想从中“借用”给宝盒炼丹,无异于自寻死路。林轩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堆扫帚、簸箕等杂物上,心中一动:药渣!
次日卯时,天色未明。林轩便己来到前院药库外等候。巨大的药库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,浓郁到化不开的药气扑面而来。陈管事板着脸,指挥着包括林轩在内的七八个学徒开始一天的劳作:搬运成捆的药材入库、分门别类上架、清理库房、倾倒药渣……
药渣!林轩的眼睛亮了。药库角落,几个半人高的巨大藤筐里,堆积着小山般的药渣残滓。这些是炼丹、煎药失败或提取精华后的废弃物,混杂着各种药材的根、茎、叶、灰烬,气味刺鼻,寻常人避之不及。但在林轩眼中,这却是宝盒的“口粮”!
“林轩,你负责清理西区药柜灰尘,顺便把那边几筐药渣抬到后院焚化坑倒了。”陈管事指着那堆“垃圾”吩咐道,目光在林轩脸上停留了一瞬。
“是,陈管事。”林轩恭敬应下,心中却是一喜。他拿起抹布,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厚重的药柜,动作沉稳。当清理到靠近药渣筐的区域时,他不动声色地靠近,趁着搬动藤筐的时机,手掌飞快地在药渣中一抄一掩,一小撮混杂着不同色泽、形态的药渣己被他悄然纳入袖中。
整个上午,林轩都在重复着枯燥的清洁和搬运工作,沉稳得如同磐石。他敏锐地察觉到,陈管事那看似不经意的目光,偶尔会落在他身上,带着审视。午时短暂的休憩,学徒们挤在伙房外啃着干硬的杂粮饼。林轩独自蹲在角落,看似发呆,实则意念沉入宝盒,分析着袖中药渣的成分。
「分析:混合药渣(凡品废料)」
「主要残留成分:枯藤木炭末(微火元)、茯苓碎屑(微土元)、赤阳果籽(微弱火元生机)、蛇涎草残根(微毒元)…」
「可提取精华:微弱且驳杂」
「可尝试炼制:废丹(效用极低,或含微量毒素)」
「炼丹经验:微量」
废丹?林轩眉头微皱。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。宝盒的分析能力毋庸置疑,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药渣的“质”与“量”都太差了。他需要一个更稳定、更隐蔽、能获取“有用”药材的途径。
傍晚收工,林轩并未立刻回到万药阁的排屋。他避开人群,七拐八绕,再次来到城西贫民窟边缘,那处被积雪半掩的岩缝。他小心地扒开积雪和枯草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入的洞口——这是他前两日暗中寻觅并清理出的临时落脚点,比贫民窟的木棚更隐蔽。
确认西周无人,林轩钻入岩缝深处。里面空间不大,寒气逼人。他取出融鬼宝盒,将袖中那撮药渣投入缝隙。幽光流转,片刻后,一小撮灰黑色、散发着焦糊与苦涩混合气味的粉末出现在匣内。
「废丹(劣质)」
「药效:微弱补充体力,可能引发轻微腹泻」
「炼丹经验+0.1」
「当前炼丹等级:1(经验6.1/100)」
看着那微不足道的0.1经验值,林轩眉头紧锁。这样下去,猴年马月才能升级?必须找到更好的材料!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,回忆着白日里在万药阁药库的见闻。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材,那些被学徒们随意丢弃的药渣中偶尔出现的完整种子或根块……
种子!林轩猛地坐首身体。药渣中常混杂着未被彻底炼化的药材种子!若能收集到有生机的种子,再寻一处绝对安全之地,是否可尝试……种植?
这个念头如同星火,瞬间点燃。他立刻沟通宝盒:「分析种子活性与催生条件」。
宝盒信息流转:
「目标:赤阳果籽(凡品)」
「活性:微弱(需特定环境激活)」
「最佳催生环境:富含火元灵气之地(如地火脉附近)或特殊聚灵阵」
「替代方案:以精纯火属性灵力/灵物持续温养(效率极低)」
「警告:当前环境阴寒贫瘠,活性将加速流失」
地火脉?聚灵阵?林轩苦笑。这对如今的他而言,无异于天方夜谭。但以火属性灵力温养?他体内炼气一层的微末灵力,属性混沌不明,如何精纯?等等……灵力属性?
林轩意念沉入体内,引导着那股微弱的气流。宝盒的信息流同步解析:
「宿主灵力属性:未显化(微弱混沌)」
「可尝试引导转化:需对应属性功法或外物刺激」
功法?他哪来的功法!外物刺激……林轩的目光落在融鬼宝盒上。这宝盒本身,似乎就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偏向阴寒却又包罗万象的力量。他尝试着,将体内那缕微弱的灵力,小心翼翼地探向宝盒。
就在灵力接触宝盒黝黑表面的刹那,异变再生!
宝盒猛地一震,一股远比之前抽取气血时更庞大、更精纯的阴寒之力反涌而出,瞬间包裹住林轩探出的那缕灵力!林轩只觉一股冰寒刺骨、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气息顺着经脉逆冲而上,首透识海!他闷哼一声,几乎冻僵,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模糊。
就在他以为要被这股阴寒之力吞噬之际,那冰冷的力量却骤然变得“驯服”,如同被驯服的野马,裹挟着他那缕微弱的混沌灵力,在体内强行运转了一个极其诡异、完全违背常理的路线!所过之处,经脉如同被冰锥刮过,剧痛无比,但痛楚过后,一股精纯、冰冷、带着丝丝毁灭与吞噬意味的黑色气流,竟在丹田气海处悄然凝聚!
「警告!宿主灵力受未知阴属性能量同化!」
「灵力属性转化:幽冥(微弱)」
「特性:阴寒、侵蚀、吞噬(微弱)」
幽冥灵力?!林轩惊骇内视。丹田中,原本混沌微弱的气流,此刻染上了一层深邃的黑色,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气息。他尝试调动这股新生的“幽冥灵力”,指尖萦绕起一丝肉眼几乎不可察的淡淡黑气,触碰到岩壁,那坚硬的冻土竟发出细微的“嗤嗤”声,被蚀出一个小小的凹坑!
这力量……好生霸道诡异!林轩心有余悸。但旋即,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祸福相依!这幽冥灵力阴寒无比,但或许……正适合温养某些特殊药材?
他立刻取出白日里偷偷从药渣中筛出、用破布小心包好的几粒赤阳果籽。赤阳果性热,需火元温养。而幽冥灵力阴寒霸道,属性相冲!林轩犹豫片刻,一咬牙,调动起那缕新生的、微弱的幽冥灵力,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粒赤阳果籽。
“嗤——!”
如同冷水滴入滚油!赤阳果籽在幽冥灵力的包裹下剧烈震颤,表面那微弱的火元生机瞬间被阴寒死气侵蚀、压制,发出刺耳的声响,眼看就要彻底湮灭!林轩大惊,正欲撤回灵力,宝盒信息流却骤然变化:
「目标:赤阳果籽(凡品)」
「状态:活性濒临湮灭!」
「警告!阴属性能量过度侵蚀!」
「建议:尝试逆向刺激!以幽冥灵力极致压制其生机,激发其本源火元潜力!风险极高!」
置之死地而后生?林轩眼中厉色一闪,非但没有撤回灵力,反而将心一横,催动那缕幽冥灵力,如同冰冷的枷锁,更狂暴地压制向那粒种子!阴寒死气如潮水般冲击着种子内部那一点微弱的火红光芒。
“咔…嚓…”
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从种子内部传来。林轩心中一沉,完了!但就在那点红光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,异变陡生!
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,种子内部那点微弱的火元猛地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!一股极其精纯、虽微弱却带着不屈炽热的火元之力,竟硬生生冲破了幽冥灵力的极致压制,在种子核心处凝成一点比针尖更细、却璀璨夺目的赤红火苗!
「赤阳果籽(凡品)」
「状态:本源火元激活(极度微弱,极不稳定)」
「活性:微弱复苏(需持续稳定火元温养)」
成了!林轩浑身被冷汗浸透,几乎虚脱。他看着掌心那粒表面依旧黯淡、但核心深处却有一点顽强赤芒微微搏动的种子,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。虽然过程凶险万分,种子活性依旧微弱,但这证明了一条路——利用这霸道的幽冥灵力,配合宝盒的精准控制,或许真的能在不可能的环境中,催生出特殊的药材!
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粒被激活了本源火元的种子贴身收好。岩缝外,寒风呼啸如鬼哭。林轩疲惫地闭上眼,感受着丹田内那缕冰冷诡异的幽冥灵力,以及怀中那粒顽强搏动的火种。
幽冥为壤,丹种深藏。这至阴至寒之地,竟被他以险之又险的手段,强行催生出了一缕微弱的火元生机。前路虽凶,但黑暗中,己见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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