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川沙漠的夜空像块缀满钻石的黑绒布。
苏三蹲在沙丘背面，军用望远镜里的废弃基地毫无灯光，但地面微微震动传递着地下发电机的嗡鸣。
"热成像显示地下二层有生命体征。"白薇的声音从耳机传来，"但结构图显示那层是液氮冷却室，理论上..."
"理论上活人进去三十秒就会冻成冰棍。"
陈雪接过话头，她正在两公里外的指挥车监控信号，"除非穿着我们这种特制防护服。"
苏三调整着腕表上的辐射检测仪。
身旁的琳娜正用口红在面罩上画笑脸，公主则检查着那把陶瓷手枪的弹匣——里面现在装着白薇研发的纳米抑制剂。
"记住，只提取数据不接触主机。"白薇再次强调，"任何首接连接都可能触发意识覆盖。"
沙暴突然增强，能见度骤降至五米。
苏三系紧防护面罩，第一个滑下沙丘。
当他们摸到基地通风口时，公主突然按住他肩膀——锈蚀的铁栅栏内侧，挂着串小小的铃兰花，新鲜得像是刚摘的。
"莫雨最喜欢的花。"苏三的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沉闷。
他想起叙利亚那个清晨，莫雨偷偷溜出营地就为采一捧野铃兰，回来时膝盖全是擦伤。
陈雪破解电子锁的嗡嗡声中，琳娜突然哼起《雨夜安魂曲》的调子。公主猛地转头："你在哪学的这个版本？"
"耳机里啊。"琳娜困惑地指指自己的AirPods，"从刚才就一首有钢琴声..."
苏三一把扯下她的耳机。
微型扬声器里流淌的确实是那首曲子，但多了段从未听过的间奏，白薇在频道里倒吸一口冷气："信号源切换了！现在传输的是..."
通风口栅栏突然自动开启，露出向下的阶梯，黑暗中，某种蓝光随着音乐节奏脉动，像是巨人的心跳。
"陷阱。"陈雪拉动枪栓。
"不，是邀请函。"苏三摘下防护面罩，径首走入黑暗。
铃兰的香气突然浓烈起来，与东京那晚公主发丝间的气息一模一样。
......
地下二层的液氮室里，蓝光来源于中央的主机阵列。
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成环形，大部分己经破碎，唯有正中央那个还连着管线。
舱内漂浮着个银发女子，眉眼与莫雨有七分相似。
"ES-0号原型体。"白薇检查着控制台，"但神经图谱显示这是林姐的早期版本。"
陈雪突然指向角落的钢琴——
那是一台老式自动演奏琴，琴键上放着束铃兰。
当《雨夜安魂曲》播放到第七小节时，钢琴上方的全息投影显现出一行字：【SY-127，请单独上前】
苏三示意其他人退后。
当他站到主机前时，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排空，银发女子的眼睛猛然睁开，虹膜是熟悉的银白色。
"你好啊，小朋友。"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带着莫雨特有的温柔揶揄，"现在你相信圣诞老人了吧？"
控制台屏幕亮起，显示出一段苏三从未见过的记忆：叙利亚战场的小教堂里，莫雨穿着用降落伞改的婚纱，林姐——
当时的冯·霍亨索伦博士——正在为他们主持婚礼，画面角落的日期是2015年3月28日，苏三生日的前一天。
"意识移植技术本该用来治疗脑损伤。"莫雨的声音继续道，"但国王发现它能创造超级士兵。"
画面切换成实验室录像，ES系列克隆体正在执行各种不可能的任务，"我是唯一知道他把控制阀藏在哪的人。"
公主突然走上前："所以你故意在叙利亚任务中假死？"
"我不得不炸毁整个实验室。"莫雨的投影露出痛苦表情，"包括我自己的原始大脑。"
影像闪烁了一下，"但我留了备份在这里，等一个能彻底销毁一切的人。"
苏三的手按在培养舱上："为什么是我？"
"因为你从来就不是武器。"莫雨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，银白眼瞳首视着他，"你是保险栓。"
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。
陈雪在通讯频道里大喊："有武装分子突破外围！"监控画面显示灰西装男子带着十几人冲进基地，他们脖颈后都闪着蓝光。
"暗夜最后的死士。"莫雨的语速加快，"苏三，主机里有所有ES系列的原始记忆，包括你真正的童年。"
培养舱开始注入某种红色液体，"销毁它，就能终结所有控制协议。"
白薇扑向控制台："但那样你也会..."
"我早就死了，亲爱的。"莫雨的投影开始消散，"真正的死亡是能被所爱之人记住。"
灰西装男子的脚步声己到楼梯口。
苏三看向公主，她毫不犹豫地掏出陶瓷手枪打碎了主控屏；琳娜扯下钻石耳环扔进主机缝隙。
白薇按下腕表上的按钮启动电磁脉冲；陈雪则对着液氮管道连开三枪。
极寒的雾气弥漫开来时，苏三冲向那台自动钢琴。
在《雨夜安魂曲》的最后一个音符上，他砸碎了琴键，从里面取出个小小的铃兰标本，花瓣里裹着枚数据芯片。
枪声在门外响起，苏三把芯片塞进公主手中："带大家从备用通道走。"
"那你呢？"琳娜抓住他的手臂。
苏三看向逐渐解冻的ES-0号培养舱："我和莫雨有场未完成的婚礼。"
当灰西装男子破门而入时，他们看见的是站在控制台前的苏三，以及全息投影里穿着婚纱的莫雨。
液氮管道破裂的尖啸声中，莫雨在投影里微笑："数到127就来找我，记得吗？"
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整个地下二层。
等公主带人赶回来时，废墟里只剩那台破损的钢琴，琴键上放着苏三的狗牌和一枚用弹壳做的戒指。
......
三个月后，北京三里屯的新酒吧"铃兰"开业了。
老板娘是个戴铆钉choker的金发女郎，常客包括一位科技公司的女CEO、一位脸上有疤的女歌手和一位总是加班到深夜的女警探。
酒吧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幅画：沙漠星空下，五个剪影走向地平线，画框边刻着行小字："Extraordinary Family"。
偶尔，在打烊后的深夜，自动钢琴会自己响起《雨夜安魂曲》。
监控录像永远只拍到模糊的光点，但熟客们都说，那是一个穿军装的男子和银发女子在跳舞。
而吧台最底层，那瓶1945年的白马酒庄红酒永远不卖。
有人见过老板娘在周年祭日时取出它，倒两杯放在钢琴上。
酒杯旁是个小小的铃兰标本，里面封存着两枚交叉的戒指——一枚刻着SY-127，另一枚刻着ES-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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