防暴警察组成的人墙像道冰冷的铁闸，将愤怒的人群挡在会场入口内。赵峰被两名刑警架着胳膊往外拖，他的西装裤腿还在往下滴着血，那是刚才被股东们踹破的伤口。铁链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，像一条毒蛇在身后吐着信子。
“让开！都给我让开！”赵峰的嘶吼声里带着哭腔，昂贵的衬衫被撕扯得像块破抹布，领口处还沾着半片带血的指甲——那是刚才某个激动的股东挠的。他的眼镜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，高度近视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，却还是拼命扭动着脖颈，试图看清那些举着相机的人影。
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，挤在人墙外侧疯狂按动快门。闪光灯密集得像暴雨，将赵峰那张因愤怒、恐惧和屈辱而扭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：眉骨处的伤口还在渗血，顺着眼角流到嘴角，混着唾沫星子往下滴；左边的门牙松动了，说话时漏着风；最体面的发型此刻像被鸡刨过的乱草，几缕灰白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头上——谁能想到，三个小时前，这个男人还站在台上，意气风发地接受着众人的掌声。
“赵总！请问您对林辰出示的证据有何解释？”
“您和苏女士的关系是否如录音所说？”
“启程科技的股价暴跌，您打算如何向股东交代？”
尖锐的提问像针一样扎过来，赵峰猛地挣脱刑警的钳制，朝着最近的一个女记者扑过去：“你敢造谣！我要告你！”
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的相机，就被旁边的防暴警察用电棍拦住。高压电流带来的麻痹感顺着手臂蔓延，赵峰踉跄着后退两步，正好撞在紧随其后的苏晴身上。
“啊——！”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，像被踩住尾巴的猫。她的假发早就掉了，枯黄的真发胡乱地贴在脸上，被泪水泡得一缕一缕的。那条价值百万的鱼尾裙此刻沾满了灰尘和血污，裙摆处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，露出里面廉价的肉色丝袜——那是她早上匆忙间从抽屉角落翻出来的，和赵峰送她的真丝内衣格格不入。
“滚开！”苏晴像躲瘟疫一样推开赵峰，眼神里的怨毒比刚才在台上时更甚，“都是你！是你害了我！”
“你个贱人还有脸说？”赵峰被推得撞在墙上，后腰的旧伤传来一阵剧痛，他龇牙咧嘴地回骂，“要不是你贪慕虚荣，要不是你主动勾引我，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？”
“我勾引你？”苏晴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扯赵峰的头发，“是你说林辰配不上我！是你说只要他死了，公司就是我们的！是你说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赵峰猛地捂住她的嘴，眼神惊恐地扫过周围的记者。那些黑洞洞的镜头正贪婪地记录着这一切，他甚至能想象到明天的头条标题——《科技新贵与情妇当庭反目，互曝惊天丑闻》。
刑警们见状，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。一个胖胖的中年刑警皱着眉骂道：“都什么时候了还吵？不嫌丢人现眼？”
他的话音刚落，就听到“啪”的一声脆响——苏晴趁人不备，狠狠甩了赵峰一个耳光。
“这一巴掌，是为了我自己！”苏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，“我本来可以嫁个普通人，过安稳日子，都是你毁了我！”
赵峰被打得偏过头，左边脸颊迅速浮起五道红指印。他愣住了，似乎没想到这个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敢动手。几秒钟后，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去，拳头朝着苏晴的脸砸过去：“我让你打我！我打死你这个贱人！”
混乱再次爆发。刑警们手忙脚乱地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，防暴警察组成的人墙被撞得摇摇欲坠。记者们兴奋地往前挤，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，像在为这场荒诞的闹剧伴奏。
林辰站在会场二楼的露台上，隔着玻璃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江若彤站在他身边，手里还握着相机，却始终没有按下快门。
“需要下去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林辰摇摇头，目光落在楼下那两个像野狗一样互相撕咬的人身上。赵峰的西装被彻底撕碎了，露出里面贴着止痛贴的后背——那是去年被追债的混混砍的；苏晴的裙子被扯到了腰上，露出后腰上那个丑陋的纹身，纹的是赵峰的名字缩写，旁边还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。
“五年前，他们也是这样，在法庭上互相配合着陷害我。”林辰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现在，他们又这样互相撕咬。”
人性的丑陋，在这一刻暴露无遗。
江若彤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递给林辰一瓶温水。他的左手还在微微发抖，不是因为激动，而是因为左腿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——那是在仓库里被赵峰用钢管砸的，医生说阴雨天会疼一辈子。
“走吧，该送他们上路了。”林辰拧开瓶盖，喝了一口水，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，却没能压下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。
楼下，刑警们终于制服了赵峰和苏晴，将他们分别塞进两辆警车。赵峰还在疯狂地踹着车门，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苏晴和林辰；苏晴则瘫在后座上，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，嘴里反复念叨着：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是被逼的……”
警车缓缓驶离时，记者们骑着电动车、开着采访车跟在后面，形成一条长长的车队。闪光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光轨，像给这对狗男女送葬的火把。
林辰和江若彤站在停车场的阴影里，看着车队消失在街角。警笛声渐渐远去，最后被城市的喧嚣吞没。
“结束了。”江若彤轻声说。
“嗯。”林辰点点头，目光投向远处的灯火，“结束了。”
他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，自己也是这样被警察塞进警车，只是那时没有闪光灯，没有记者，只有赵峰和苏晴站在路边，脸上挂着虚伪的担忧。
命运真是讽刺。
“接下来去哪？”江若彤问。
“去公司。”林辰发动汽车，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沉默，“张工他们还在等着处理后续。”
车缓缓驶出停车场，林辰透过后视镜，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依旧灯火通明的会场。那里曾经承载了他的梦想，也埋葬了他的青春，如今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。
路上，车载电台正在播放紧急新闻：“今晚八点，启程科技十周年庆典现场发生重大事件，创始人赵峰涉嫌多项罪名被警方带走，其前妻苏晴亦被牵连……”
记者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，林辰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台。
江若彤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突然说：“我明天会把所有证据整理好，交给检察院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江若彤转过头，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“这不仅是为了你，也是为了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。”
林辰没有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方向盘。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，左脸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，在夜色中若隐若现——那是狱霸用磨尖的牙刷柄划的，缝了七针，阴天时还会隐隐作痛。
他知道，这场复仇并没有真正结束。赵峰和苏晴会受到法律的制裁，但他失去的父母，他荒废的五年青春，他受过的所有苦难，都永远回不来了。
但他不后悔。
如果再来一次，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。不是为了报复，而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，给那些和他一样蒙受冤屈的人一个希望，给自己一个重新活下去的理由。
车快到启程科技楼下时，林辰突然停了车。公司大楼的灯还亮着，张工和几个老员工的身影在窗边晃动，显然是在连夜处理危机。
“我下去看看。”林辰解开安全带。
“我陪你。”江若彤也推开车门。
两人并肩走进大楼，保安看到林辰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恭敬地鞠了一躬——他是公司的老员工，当年亲眼看着林辰被警察带走，也知道这些年赵峰做的那些龌龊事。
“林总。”保安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林辰点点头，没有说话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电梯里，江若彤看着镜面里两人的倒影，突然说：“林辰，你笑一笑吧。”
林辰愣了一下，试着扯了扯嘴角，却发现脸部的肌肉早就僵硬了。他自嘲地笑了笑：“可能忘了怎么笑了。”
“慢慢学。”江若彤看着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，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电梯门打开，张工他们立刻围了上来，脸上带着疲惫，却难掩激动。
“林总！”
“证据都己经备份好了！”
“税务局和证监会的人明天会过来调查，我们己经准备好了资料！”
林辰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。这些人，有的跟着他从车库创业开始，有的被赵峰排挤却始终没有离开，他们才是公司真正的基石。
“辛苦了。”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先回去休息吧，剩下的事明天再说。”
“我们不累！”张工摆摆手，眼睛里闪着光，“林总，我们都相信你，一定能把公司重新做起来！”
“对！我们都相信你！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。
林辰看着他们真诚的脸，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开始融化。他点了点头：“好，我们一起。”
走到自己以前的办公室门口，林辰停下了脚步。门是虚掩着的，里面的灯亮着——显然是张工他们特意打开的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门。
办公室里的陈设和五年前几乎一样，只是多了些赵峰喜欢的俗气摆件。他走到窗前，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，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五年了，他终于又站在了这里。
不是以复仇者的身份，而是以一个重新开始的创业者的身份。
江若彤走到他身边，看着他放松的侧脸，轻声说：“明天，会是新的一天。”
“嗯。”林辰转过头，看着她明亮的眼睛，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，虽然有些生涩，却像冰雪初融，“会是新的一天。”
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，但天边己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。新的一天，真的要来了。
而属于林辰的新生，也终于要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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