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透过药庐的天窗，在地面投下一方明亮的光斑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，混合着陈旧书卷的气息，沉静得让人安心。
沈砚舟坐在靠窗的矮榻边，膝上铺着一块干净的素色绒布，昭昭正安静地趴在绒布上，藕荷色的小袄袖子被轻轻挽起，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。她的小脸贴着父亲的膝头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像两把安静的小扇子。
沈砚舟手里捏着三根银针，针尾系着极细的红丝线，丝线另一端系在榻边的铜钩上，微微颤动。他的神情专注，眉头微蹙，目光落在昭昭背上那几道隐秘的穴位上，指尖悬停片刻，才极轻极稳地落下第一针。
“簌簌。”银针入穴的瞬间，红丝线轻轻晃动了一下。
昭昭的小身子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，随即又放松下来。她感受不到疼痛，却能隐约察觉到一丝极淡的、温热的气流顺着针眼缓缓游走，像初春解冻的溪水，在身体深处悄无声息地漫延。
“爹爹的针针在给妹妹讲故事呢。”沈墨渊蹲在榻边，小手托着下巴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根颤动的银针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时刻。他今天换了件天青色的短衫，领口绣着小小的艾草纹样，是林素问昨夜刚缝好的。
沈砚舟手腕微转，第二根银针精准地落在“风门穴”，动作轻得像蝴蝶点水。他侧头看了眼儿子，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：“哦？墨渊听出针在讲什么故事了？”
“在讲暖阳草长高的故事！”沈墨渊立刻挺首小身板，眼睛亮晶晶的，语气笃定得很，“针针走的路暖暖的，就像暖阳草晒了太阳在扎根呢！”他说着，伸手轻轻碰了碰昭昭垂在身侧的小手，指尖在她手背上慢慢画了个圈，“妹妹你说对不对？针针在给你送暖阳呢。”
昭昭的指尖微微蜷了蜷，像是在回应哥哥的触碰。那温热的气流在体内游走时，她总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软的，像被哥哥的小手捂住了似的，暖融融的。
林素问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，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药碗，碗里盛着半透明的淡绿色药汁，还冒着丝丝热气。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绸衣裙，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，发髻上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，步履轻缓，生怕带起的风惊扰了榻上的动静。
“安神汤温好了。”她将托盘放在榻边的小几上，目光落在昭昭背上的银针上，眼底闪过一丝心疼，“今天的针感怎么样？昭昭没闹吧？”
“比上次稳些。”沈砚舟捻起第三根银针，声音低沉柔和，“她能感觉到气流了，你看这里。”他抬手示意妻子看昭昭后腰的位置，那里的皮肤微微泛起一层极淡的粉色，“气血在慢慢跟着走。”
林素问凑近了些，仔细看着那淡淡的粉色，指尖轻轻拂过昭昭没被针扎的脊背，动作温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琉璃：“这孩子，总是这么乖。”明明感受不到外界的许多东西，却从未哭闹过，连施针时也只是安静地趴着，最多指尖蜷一下，像只懂事的小兽。
沈墨渊见母亲来了，连忙起身搬了个小杌子给她，又跑回榻边，拿起昭昭的小手，作者“壹思田心”推荐阅读《金瞳魔女劫烬魂昭三界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让她的指尖碰了碰托盘里的白瓷碗：“妹妹你摸，碗暖暖的，里面是安神汤，喝了晚上能做甜甜的梦哦。娘亲说梦里能摸到会飞的蒲公英呢。”
昭昭的指尖在碗壁上轻轻蹭了蹭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，她的小眉头舒展开些。这些年，哥哥的声音和指尖的触感，就是她感知世界的坐标，哥哥说“暖”，她便记住这温热的流动；哥哥说“软”，她便记住掌心那细腻的触感。
沈砚舟施完最后一根针，小心地调整着红丝线的松紧，确保银针不会移位。他首起身时，额角己沁出一层薄汗，林素问连忙递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帕子：“歇歇吧，看你累的。”
“无妨。”沈砚舟接过帕子擦了擦汗，目光落在昭昭安静的侧脸，“这‘温经针’虽慢，但胜在温和，总能让她体内的气血活泛些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沉了些，“只是……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她这体质，六感闭锁得太彻底了。”
林素问拿起小几上的安神汤，用银匙舀了一勺，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，才轻声道：“急不来的。你看她现在能感觉到针感了，就是好兆头。”她将银匙递到昭昭嘴边，药汁温凉，带着淡淡的荷叶清香。
昭昭微微张开小嘴，药汁顺着喉咙滑下时，她能感觉到那股清凉的流动，像溪水流过石头，干干净净的。哥哥说这是“安神汤”，喝了会舒服，她便乖乖地喝着。
沈墨渊在一旁数着：“一口，两口……妹妹今天要喝十口哦，喝够了晚上就有星星跑到梦里来跟你玩！”他说着，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，在昭昭眼前比划着星星的形状，尽管知道妹妹看不见。
阳光渐渐西斜，透过天窗的光斑慢慢移到墙角。沈砚舟小心地起了针，每拔一根，都用干净的棉球轻按针眼，生怕留下淤痕。昭昭趴在父亲膝头，小身子软软的，像是有些困了，睫毛时不时颤一下。
“睡会儿吧。”沈砚舟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声音温柔得像晚风，“醒了就能泡药浴了，今天加了‘合欢花’，泡完身上会香香的。”
昭昭的小脑袋往父亲怀里蹭了蹭，鼻尖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、若有若无的甜香——是母亲晒的合欢花干的味道。她的世界依旧没有声音和色彩，但这暖烘烘的怀抱、哥哥指尖的温度、还有空气中这甜甜的香气，让她觉得安心极了。
沈墨渊看着妹妹快要睡着的样子，连忙踮起脚尖，从怀里掏出一片压平的合欢花瓣，轻轻放在昭昭的手心里：“妹妹，给你香香的花。梦里要是遇到星星，就把花送给它们好不好？”
昭昭的手指轻轻合拢，将那片干燥的花瓣握在掌心，像是握住了哥哥递来的、一个关于星星和花香的秘密。
药庐里静悄悄的，只有药香浮动，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三人身上。沈砚舟看着膝上熟睡的女儿，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守护的模样，心中那沉甸甸的忧虑，似乎也被这暖光和药香冲淡了些许。
只是他不知道，在他整理医书时，那本《魔域异闻》的书页被风吹得轻轻翻动，停留在记载“金瞳魔嗣”的那一页，墨迹在阴影里泛着淡淡的幽光，像一个未醒的秘密，在这暖谷的宁静中，悄然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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