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星级酒店,新闻发布厅后台。
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粘稠气息,混杂着发胶的甜香和高级西装面料的冷感。
无数闪光灯的余威,像白色的鬼火,从门缝里一次次渗进来,将纪云庭那张冷峻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,照得明明灭灭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纯黑西装,没打领带,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,露出一段精致脆弱的锁骨。
像一尊即将走上祭坛的、完美而易碎的祭品。
他手里,捏着一枚小小的、黑色的U盘。
冰凉的金属外壳,被他指腹的温度捂得微热。
这里面,装着他二十年的人生。
装着他所有的恨,所有的隐忍,和他即将亲手点燃的、足以将赫连家那座百年大厦烧成灰烬的滔天大火。
林谦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。
“庭哥,再……再考虑一下吧?这东西一旦放出去,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!”
纪云庭没说话。
他只是抬起眼,透过镜子,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。
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,此刻,像两口被冰封的深井,沉寂,幽暗,看不到底。
回头路?
从他父母坠下悬崖的那一刻起,他的人生,就只剩下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。
今天,他要拉着整个赫连家,陪他一起上路。
“准备一下。”
他开口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五分钟后,我上台。”
“庭哥!”
“砰——!!!”
林谦的劝阻,被一声巨大的、几乎要将门板都踹飞的撞门声,野蛮地打断!
后台的门,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。
几个试图阻拦的保安,像破麻袋一样被一股巨力推搡到两边。
一道高大的、裹挟着满身寒气的身影,就这么疯了一样地,冲了进来。
赫连颂。
他那身昂贵的定制西服,此刻皱得像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,头发凌乱,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英俊脸庞上,只剩下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与急切。
“纪云庭!”
他咆哮着,那双眼睛红得吓人,像两簇即将燎原的鬼火,死死地锁住后台中央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。
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,赫连颂己经像一头失控的猎豹,猛地扑了过去!
他一把抓住纪云庭握着U盘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!
“你他妈跟我走!”
赫连颂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,拽着他,就往旁边一个无人的储物间里拖!
“赫连颂!你放开我!”
纪云庭被他粗暴的动作扯得一个踉跄,手里的U盘差点脱手。
一股滔天的、被冒犯的怒火轰然炸开!
他反手一肘,狠狠撞向赫连颂的侧腰!
赫连颂吃痛,闷哼一声,禁锢着他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。
他反手将纪云庭整个人都拧了过去,用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,将他死死地抵在储物间的墙上!
“咔哒。”
门被他反锁。
狭窄逼仄的空间里,瞬间只剩下两人因为愤怒与角力而变得粗重的喘息。
“停下!”
赫连颂死死地攥着纪云庭的肩膀,将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和冰冷的墙壁之间,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,死死盯着他。
“一切都是骗局!你被利用了!”
他的声音,因为极致的急切而沙哑得厉害,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。
纪云庭看着他这副失控的、狼狈的模样,忽然就笑了。
那笑声,轻飘飘的,却带着一股子自毁般的、嘲弄的快意。
“利用?”
他抬起另一只没被钳制的手,指尖轻轻地、带着几分挑衅地,抚上赫连颂那因为急怒而微微抽动的眼角。
“赫连颂,你终于怕了?”
他的声音,轻得像耳语,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。
“怕赫连家倒了?怕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爹,身败名裂?”
“你装什么?”
“你现在这副样子,真他妈……让人恶心。”
赫连颂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他看着纪云庭眼底那片死寂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,看着他脸上那副无所谓到近乎残忍的笑容。
心,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钳子,狠狠地,反复地,撕扯着。
疼得他快要疯了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敲开这个傻子那被谎言和仇恨焊死的、坚硬的外壳。
他唯一会的,只剩下最原始、最野蛮的本能。
“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!”
赫连颂咆哮着,一把扣住纪云庭的后颈,猛地低下头。
狠狠地,吻了上去!
那根本不是一个吻。
那是一个充满了愤怒、惩罚与疯狂占有欲的撕咬。
他的唇舌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凶狠地,撬开纪云庭的牙关,攻城略地,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。
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。
只有唇齿间瞬间弥漫开的、淡淡的血腥味,和他那颗因为真相而激荡不休的心,在这一刻,最野蛮的宣泄。
“唔……操!”
纪云庭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,浓郁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炸开,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所有的伪装。
他剧烈地挣扎,膝盖狠狠向上顶去,却被赫连颂用腿死死压住。
这个男人,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。
他用这个吻,堵住了纪云庭所有恶毒的、伤人的话。
也用这个吻,传递着他那份无法用言语表达的、快要将他自己都烧成灰的恐慌与心疼。
你这个傻子。
你他妈知不知道,你再往前一步,就是万劫不复!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久到纪云庭的挣扎,从剧烈变得无力,最后,彻底软了下来。
赫连颂终于松开了他。
他看着纪云庭那双因为缺氧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,看着他那被自己吻得红肿破裂、沾着血丝的嘴唇,眼底的疯狂不但没有平息,反而烧得更旺。
“你的仇人不是我爸!”
他死死攥着纪云庭的肩膀,几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。
“是那个把你当枪使了二十年的魔鬼!”
纪云庭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看着赫连颂那张近在咫尺的、写满了痛苦与疯狂的脸,内心深处,那座由仇恨构筑的坚固壁垒,第一次,出现了一丝裂缝。
他在说什么?
他在演戏,他想骗我,他想让我放弃……
一定是这样。
赫连颂看着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迷茫,知道多说无益。
他松开纪云庭,从大衣内袋里,掏出那盘冰冷的、承载着二十年罪恶的录音带。
他不再废话,首接将那盘录音带塞进了储物间角落里一台蒙尘的老旧播放器里。
然后,狠狠地,按下了播放键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阵电流的杂音过后。
录音机里,缓缓地,传出了一个声音。
一个,是卫铭那卑微谄媚的、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。
而另一个……
是一个纪云庭无比熟悉、熟悉到己经刻进他骨血里的、苍老而威严的声音。
那个声音,曾在他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,隔着电话线,安抚他。
那个声音,曾教他隐忍,教他谋划,教他如何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。
那个声音,是他这二十年暗无天日的人生里,唯一的光,唯一的信仰,唯一的……
老师。
纪云庭的瞳孔,在那一瞬间,猛地缩紧。
他脸上的血色,褪得干干净净。
整个人,如坠冰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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