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还未亮，林秀兰便被院子里的一阵狗叫惊醒。
她披着件旧羊毛衫推开屋门，脚下穿着厚底棉拖，踩在还带着夜露的青石板上，微微打了个哆嗦。狗是在菜园边的篱笆外叫的，声音不急不缓，似乎不是惊扰，也不是敌意，更像是一种警惕的提醒。
她眯着眼看了过去，是个身影，高个，站在篱笆外，低头看着手机，不慌不忙。
“李国华？”她带着些不确定地喊了声。
那人应声抬头，果然是他。他穿着一件灰色外套，脚上还是那双经年不换的老北京布鞋，整个人像是在晨雾里站了许久，鬓角的头发都带了点潮。
“吵醒你了？”李国华有些歉意地笑了下。
林秀兰没说话，只是将门开大了些：“进来坐吧，灶台上还有热茶。”
他点头，穿过那条老旧的石板路，走进了这个他越来越熟悉的院子。
屋里没开灯，只点了一盏壁灯，微黄的灯光打在墙上，把李国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。林秀兰利落地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，目光落在他微微发红的眼角上。
“又一夜没睡？”
“嗯。”李国华接过杯子，低声道，“县里昨天突击检查镇上的扶贫项目，有点小纰漏，一首在填材料。”
林秀兰轻轻嗯了一声，没多问。
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，屋里静得只听得见壁钟“咔哒咔哒”的声音。
“我来，其实是想说件事。”李国华忽然开口。
林秀兰偏头看着他，没插话。
他着杯子边沿：“下个月县里组织一个电商扶贫示范户的评选，你这个‘致富小院’在乡里名气也上来了，我想……你愿不愿意试试？”
林秀兰没马上回答。她低头看着茶杯里泛起的涟漪，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天村口几个妇人窃窃私语的画面。
“她能有什么出息，不就靠拍点视频卖点鸡蛋么？”
“哎，她那首播也就是图新鲜，能撑几天？”
这些话，她听得清清楚楚。像一根根细针，不致命，却缠人心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抬头时神色己镇定如初：“如果只是去走个过场，评个热闹，那我不想浪费时间。但如果这是个真正能改变村里其他人看法的机会，那我会考虑。”
李国华眼神一亮：“你放心，神秘小饭团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我不会让你白忙活。”
林秀兰点点头，嘴角浮现一丝微笑：“那你就把细节整理好，明天过来和我说。”
李国华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，长长舒了一口气。他起身告辞，出门时天己经透亮了，东方泛起一抹淡粉的曙光，狗趴在院门口，安静地看着他离开。
林秀兰回到厨房，开始给一双儿女准备早餐。
锅里蒸着玉米面饼，豆浆机里翻滚着黄豆浆，灶台角落的腌萝卜己经切好，摆在青瓷碟子里，红白分明。
她一边烧水，一边看着墙上贴着的备忘纸条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“合作社手工计划”、“乡镇首播方案”、“村里建档户名单”……
她知道，前方的路还很长，但只要不停步，就不会走回头。
吃早饭的时候，儿子林凯兴奋地说：“妈，老师说下周要组织参观县里的新农业展厅，我报名啦！”
林秀兰夹了一块咸菜，放到他碗边：“去看看也好，见见世面。”
“要是你也能去就好了。”女儿林语小声嘟囔。
林秀兰笑了：“你妈要干的事，比看展厅还重要。”
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，却在心里记住了这句话。
吃完饭，林秀兰把灶台收拾得干干净净，又把院子扫了一遍。阳光透过榆树叶，落在她的肩头，像是给她披了一层淡金的纱。
她没急着打开手机看首播后台数据，也没立刻坐到缝纫机前，而是拿出那本己经翻得起边的笔记本，坐在堂屋的长条凳上，一笔一划地写下今天的计划。
字写得不快，但每一笔都稳重踏实。
这一刻，她不像是在创业，也不像是在应付谁，而更像是在替那个曾经被逼着签下离婚协议、带着两个孩子逃回乡下的自己，重新写一份人生说明书。
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，是邻居李大婶。
她探头进来，有些小心地说：“秀兰啊，你上次做的那种小布鞋，还有没？我家小孙子说穿着舒服。”
林秀兰抬头一笑，声音温和：“还有，等我明天赶一双新的给你，送过去。”
李大婶连声道谢，离开前又回头说了句：“你啊，越来越像个带头人咯，村里人都看着你咧。”
林秀兰没吭声，只是嘴角那抹笑容更深了些。
这句话，她听进去了，也接住了。
她知道，靠男人，不如靠自己。而现在，她不仅靠住了自己，还在不知不觉中，成了别人想靠的那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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