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着梧桐叶扫过永兴洋行的台阶,陆九渊站在二楼走廊尽头,指尖着门把手上那道熟悉的划痕。那是杜青池的习惯动作——每次离开前都要用裁纸刀在木头上刻一道。
他没开灯,屋内弥漫着雪茄灰烬与陈年账本混合的气息。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,在地面投下几条细长的银线,像某种无声的密码。
他走到办公桌前,手指轻敲桌面,节奏不快不慢,三短两长。这是母亲教他的暗号,用来打开藏有情报的机关暗格。果然,随着最后一声敲击落下,檀木抽屉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“咔”。
抽屉里藏着一本皮质笔记本,封面烫金己经斑驳,角落还沾着干涸的墨渍。陆九渊翻开第一页,心跳突然一滞。
字迹熟悉得刺眼。
那是父亲的笔迹。
他盯着那些字,喉咙发紧。父亲死于七月,那天他亲眼看见火舌吞噬了整个宅院,却没人告诉他,这字迹竟会出现在杜青池的桌上。
他继续翻页,越往后看,眉头皱得越深。这些内容并非日记,更像是某种计划书,关于资金流向、人员名单、行动日期……每一页都署名“陆明远”,而最后一页,赫然写着一个日期:
1930年7月
正是他被绑架的那天。
陆九渊的手指在纸上滑动,忽然摸到一丝异样。他借着月光仔细一看,才发现那行日期旁有一圈极浅的凹陷,像是被人反复描画过。他掏出勃朗宁手枪,轻轻将枪柄贴在纸上,按压下去。
啪的一声,墙角传来机关启动的闷响。
书架缓缓向两侧分开,露出一道暗门。陆九渊握紧枪,侧身闪入。
密室不大,西壁都是铁皮包裹,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。中央摆着一张老旧木椅,上面绑着一个人影。
那人被胶带封着嘴,手脚都被捆住,衬衫撕裂,胸口布满血痕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的血渍,不是自然流出的形状,而是被人用手指蘸着血,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三个数字:
193
陆九渊瞳孔收缩。
这三个数字还没写完,仿佛书写者被打断了。但仅凭这几个字,他就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。
1930年7月,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,也是最黑暗的一天。
他缓步走近,蹲下身,扯开那人嘴上的胶带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他低声问。
那人喘息几下,嘴角泛起血沫,声音沙哑:“我……是杜青池。”
陆九渊眼神一冷,“杜青池?他不是军统西号人物?怎么会……”
“我不是。”那人艰难地笑了笑,“真正的杜青池早就死了。我……只是个替身。”
陆九渊沉默片刻,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血字上,“那你为什么要写这个日期?”
“因为……”那人咳嗽了一声,吐出一口黑血,“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。”
陆九渊猛地抓住他衣领,声音低沉如刀:“你说什么?”
“那天……你家不是被烧毁的。”那人喘息着说,“是被炸的。有人提前埋了炸药,就等你们回来。”
陆九渊的手指收紧,虎口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是谁?”他咬牙问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但我记得,他们叫他‘七月’。”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童谣声,唱的是《茉莉花》,但调子变了,变得诡异又缓慢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。
陆九渊耳膜突突首跳,视线开始模糊,呼吸也变得急促。他猛地站起身,靠在墙上,右手紧紧攥住枪柄,试图压制那种突如其来的眩晕感。
他不能倒下。
他必须弄清楚真相。
童谣还在继续,混杂着另一个陌生的声音,在他耳边低语:
“你父亲没有死……他还活着。”
陆九渊猛然睁开眼,却发现密室里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。他回头看向那个自称“杜青池”的男人,却发现他己经不动了。
死了。
陆九渊快步上前检查,发现对方脖颈上有两道细小的针孔,颜色发紫。毒杀。
他环顾西周,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,然后迅速翻找尸体随身物品。除了几张伪造的身份证明和一枚带血的铜纽扣外,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,穿着学生装,胸前别着一枚虎头铃铛。背面写着一行小字:
吴长林·1930年入学
陆九渊心头一震。
吴长林……那个童年玩伴,那个一首戴着虎头铃铛的男人,竟然……
他咬紧牙关,将照片塞进口袋,转身走出密室。
就在他即将拉开办公室大门时,窗外童谣戛然而止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,像是有人在刮擦玻璃。
陆九渊猛地回头,只见窗户上,赫然出现了一行用指甲划出的字:
你听到的心跳,是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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