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着教堂尖顶上的铜铃声，穿过陆九渊的衣领。他站在圣玛利亚教堂后门的石阶上，手里还攥着那只鎏金虎头铃铛。沈红缨靠在墙边，脸色苍白，呼吸急促。
“你确定是这儿？”她低声问。
陆九渊没回答，只是抬头看了眼钟楼顶端那尊张开双臂的圣母像。月光从云层中漏下来，照在她的脸上，像是某种无声的审判。
他转过身，推开教堂厚重的木门。
吱呀一声，尘封的空气扑面而来。教堂内部空旷而阴冷，彩色玻璃窗映出斑驳的光影，长椅上积着一层灰。正前方祭坛中央摆着一架老式三角钢琴，琴盖半掀，露出泛黄的琴键。
陆九渊缓步走近，手指轻轻拂过琴键，灰尘簌簌落下。他的目光落在琴谱架上——一张乐谱被压在镇纸下，边缘微微卷起，像是有人刚翻阅过。
他伸手翻开，目光一凝。
音符间夹杂着数字，有些用红笔圈出，排列成一组：37。
“三十七……”他低声念出声。
沈红缨凑过来，“和铃铛背面的‘交付目标’一样。”
陆九渊点头，指尖轻点琴键，按出几个音符。琴声低沉，回荡在空旷的教堂内。忽然，地板传来轻微震动，一道暗格在祭坛下方缓缓开启，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。
沈红缨握紧匕首，“机关启动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迅速沿阶梯往下走。
地下通道狭窄幽深，墙壁上嵌着几盏油灯，微弱的火光摇曳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。他们走了约莫二十米，来到一间圆形石室。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祭坛，上面放着一本残破的书。
陆九渊走上前，翻开封面，字迹模糊，但依稀可辨：“预言之书”。
他心跳加快，继续翻页，却见一页上写着：
“三十七人将死于枪口，三十七日之后，血染旧梦。”
他瞳孔一缩。
“谁写的？”沈红缨问。
“我母亲。”陆九渊声音干涩。
就在这时，通风管突然发出一阵嘶鸣，紫色烟雾涌出，弥漫整个房间。
沈红缨猛地捂住口鼻，“毒气！”
她踉跄几步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。陆九渊立刻蹲下扶住她，从她包里翻出一支解毒剂，迅速注射进她手臂。
“撑住。”他低声说。
沈红缨眼皮沉重，嘴唇发紫，意识逐渐模糊。
陆九渊站起身，转身面对门口。
一道身影缓缓走入石室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容晞月。
她穿着素色旗袍，镜片在微弱灯光下泛着淡蓝光泽。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“终于找到这里了。”她语气平静，仿佛是在寒暄。
陆九渊握紧拳头，“你是MOON-07？”
容晞月歪头一笑，“你知道答案。”
“吴长林是不是你的人？”他问。
“他是我的棋子。”她轻描淡写，“就像你父亲，也是。”
陆九渊心头一震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以为你父亲是谁杀的？”容晞月走近两步，镜片反射出诡异光芒，“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。”
“胡说！”陆九渊怒喝。
“你该知道真相了。”她缓缓伸出手，指向《预言之书》，“你母亲留下的，不只是这本书，还有你。”
陆九渊脑中一阵刺痛，耳后枪茧开始灼烧般作痛。他眼前一花，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两个，再三个……
他咬牙闭眼，强迫自己冷静。
“你想让我疯。”他低声说。
“我只是让你看清。”容晞月的声音忽远忽近，“你不是唯一一个叫‘夜枭’的人。”
陆九渊猛然睁开眼，盯着她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容晞月没有回答，而是走向祭坛，手指抚过书页，轻声道：“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吗？那天，你杀了一个人，然后被告知——只要再杀三十六个，就能证明你的忠诚。”
陆九渊呼吸一滞。
“三十七。”他喃喃。
“没错。”容晞月微笑，“你己经杀了三十六个。”
陆九渊浑身僵硬。
“最后一个……是你自己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耳后枪茧剧烈跳动，像是要撕裂皮肤。他痛苦地皱眉，额头渗出冷汗。
容晞月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，“你母亲写下这些的时候，就知道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”
陆九渊喘息着，视线扫向《预言之书》，忽然发现书页边缘有细微的笔迹变化。他眯起眼，仔细看去。
那不是母亲的字。
是模仿的。
他心头一亮，情绪稳定下来。
“你撒谎。”他冷冷开口。
容晞月眉头微挑，“哦？”
“这不是她的字。”陆九渊指着书页，“她写‘三’的时候，最后那一竖总会略微倾斜，而这页上的‘三’是首的。”
容晞月神色不变，但镜片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。
“你母亲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她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——别让九渊成为夜枭。”
陆九渊愣住。
“她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。”容晞月轻笑，“但她也知道，你永远不可能摆脱‘夜枭’的身份。”
陆九渊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。
“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，是想让我崩溃？”
“我想让你选择。”容晞月语气认真，“是继续做夜枭，还是……做一个真正的人。”
陆九渊看着她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。
但他很快收敛情绪，猛地抽出勃朗宁手枪，对准她胸口。
“我只信我自己。”
容晞月不闪不避，只是淡淡一笑，“那就看看，你能走多远吧。”
她转身离去，脚步声消失在黑暗中。
陆九渊低头看向昏迷的沈红缨，咬牙抱起她，沿着来路返回。
当他们踏出教堂大门时，天边己泛起鱼肚白。
陆九渊回头望了一眼教堂，心中默念：
三十七……还有一个。
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铃铛，金属冰冷，但内壁刻着的“MOON-07”字样，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光。
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。
他抱着沈红缨，走进晨雾中。
最后一声枪响，还没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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